2016年10月16日 星期日

中國佛教瑣談 (四)

     中國佛教瑣談 ()    印順導師

隔音之迷

      四十年前,我曾讀過一本淨土宗的書,有這麼一句:「羅漢猶有隔陰之迷」。意思說:修證到羅漢,還有隔陰之迷,不如往生極樂世界的好。但阿羅漢生死已了,不會再受後陰(將來的身心/生死),怎麼會有隔陰之迷呢?我曾向人請教,有的說:「四果羅漢」,本指第四阿羅漢果,有的以為一、二、三、四果,都可以稱為阿羅漢,才有這樣的文句。中國人的作品,有些是不能以嚴格的法義來評量的。雖這麼說,我也不知對不對。近見《當代》雜誌(三十期)所引,印光大師〈淨土決疑論〉說:「一切法門皆仗自力,縱令宿根深厚,徹悟自心,倘見、思二惑(見惑迷於理—頓斷;思/修惑迷於事—漸修斷)稍有未盡,則生死輪迴依舊莫出。況既受胎陰,觸境生著,由覺至覺者少,從迷入迷者多」,當然沒有念佛法門的穩當了!文句說到「既受胎陰……從迷入迷者多」,也許這就是隔陰之迷的一種解說吧!

      先說什麼是「隔陰」?什麼是「迷」?陰是五陰 五蘊。我們的身心自體,佛分別為五陰:色陰、受陰、想陰、行陰、識陰;眾生在生死中,只是這五陰的和合相續,沒有是常是樂的自我。這一生的身心自體是前陰,下一生的身心自體是後陰,前陰與後陰,生死相續而不相同,所以說隔陰。迷有二類:迷事是對事相的迷亂、錯誤、無知;迷理是對諦理 無常、無我我所、空性、法住、法界的迷惑。約「迷事」說,一般眾生及證得初果、二果、三果的聖者,在從此生到下一生的過程中,都是「不正知」的。如入胎時,或見怖畏,或見歡樂的境界,在胎中與出生時,也這樣的不能正知;前生的自己與事,都忘失了。約事迷說,一切眾生,就是前三果聖者(四果阿羅漢不會再受後陰),都是有此「隔陰之迷」的。不過三果聖者,初生時雖不能正知,但很快能憶知前生的一切。所以釋迦佛的在家弟子,得三果而生色界天的,有的從天上來下,向佛致敬與說偈讚歎。

      如約迷理說:凡夫是迷理的,如不能轉凡成聖,是從迷入迷的。初果聖者是能見諦理的,一得永得,是不會再退失的。在入胎、出胎時,雖不能正知,不能現見諦理,但所得無漏智果,並沒有失落。如錢在衣袋中,雖沒有取出來用,你還是有錢的。所以得初果的,最多是七番生死;得二果 —「一來」的,一往天上,一來人間;得三果—「不還」的,一生天上,就能究竟解脫。所以聖者雖有「隔陰之迷」,對解脫生死來說,是絕對穩當的,解脫生死是為期不遠的。聖者決不會從覺入迷,不知念佛的人為什麼要怕聖者的「隔陰之迷」?

      再來研求〈淨土決疑論〉的意趣:文中說到「徹悟自心」,大抵是針對中國禪者說的。我不知禪者的徹悟自心,有沒有斷惑。「見惑」是見(道)所斷煩惱,「思惑」是修(道)所斷煩惱。見惑是見諦所斷的,佛教中或說「一心見諦」,或說「十五心見諦」,十五心是十五剎那心,就世俗說,是一霎眼就過去了。所以見惑,說斷就斷盡而成聖者,不斷就是凡夫,見惑是不會斷而未盡的。徹悟自心,如等於見道斷惑,那即使受胎迷著,也不可能「從迷入迷」,而一定是「由覺至覺」的。也許中國禪者的徹悟自心,內心雖有些超常經驗,但不能斷見惑,還是與凡夫一般。如說「思惑」沒有斷盡,那是二果、三果的事,怎麼會「從迷入迷者多」?這一段文字,是不正確的!印光大師是精通天台的淨土行者,對這些應該是不會不知道的。可能慈悲心重,為了弘揚淨土,故意這樣說的吧!

臨終助念

      「臨終」,是病重而死亡快將到來,可能幾點鐘,也可能拖上幾天。人既然生了,那就不能不死。從生到死的過程中,又不免(老)病。生老病死中,病而走向死亡,確是最痛苦的。身體上的(病)苦,阿羅漢也是有的。佛在涅槃那一年,在三月安居中,病已相當重了。後來,與阿難走向拘尸那的途中,受純陀的供養,引發了重病。如經上說:「重病發,迸出赤血(赤痢),生起近於死亡之苦」(《南傳》、《長部》、《大般涅槃經》)。學佛不是修到沒有身體的病苦,只是「身苦心不苦」而已。中國佛教界,似乎多數以「無疾而終」,為修行成就(往生淨土)的證明。如見人生病,或纏綿床笫,就說他不修行,業障深重。自己念佛修行,只是為了死得好些,這可說對佛法沒有正確的了解。阿羅漢而成就甚深禪定的,臨死也不是沒有身苦,只是能正念正知,忍苦而心意安詳。一般的「無疾而終」,其實是心臟麻痺症,或是嚴重的腦溢血,很快就死亡了。這是世間常事,不學佛的,窮凶極惡的,都可能因此而死。如以此為念佛修行的理想之一,那可能要漂流於佛法以外了!臨終者的痛苦,身苦以外,心苦是最大的苦痛。如人在中年,自知病重而不免死亡,會想到上有老年的父母,下有未成年的兒女,中有恩愛的夫妻,那種難以捨離的愛念繫縛,是苦到難以形容的。還有,豐富的資產,(經濟的、政治的)正在成功的事業,眼前一片光明,忽而黑暗來臨,那是怎樣的失望與悲哀!衰老殘年,屬於自己的眷屬、財富、事業、權力,早已漸漸消失,世間是不屬於自己的了,臨終會心苦少一些。但不論少壯與老年,是不能沒有「後有愛」的,會想到死亡以後。善良的人好一些;以殺、盜、淫、妄為生的,不惜損人以成就自己的,現在一身將死,後顧茫茫,恐怖的陰影,形形式式的幻境,電影般的從心上掠過。這是愛所繫縛,業所影響,比起身體上的病苦,心苦的嚴重性,是局外人所難以想像的!

      臨終者的身苦心苦,苦惱無邊,應該給以安慰,雖方法與程度不同,而可說是一切宗教所共有的。釋迦佛的時代,知道某比丘、某長者病重了,會有比丘(也有佛自己去的)去探病:安慰他,勉勵他,開示佛法的心要,使他遠離顛倒妄想,身心安定。為一般信眾,說念佛、念法、念僧、念戒、念施、念天。教病人一心「念佛」的功德,莊嚴圓滿;「念法」是清涼而能解脫的;「念僧」有戒定慧等功德,是世間無上福田。念三寶功德,也就是心向三寶,在三寶光明的護念中。「念戒」是念自己的持戒功德;「念施」是念自己曾在功德田(悲田,敬田)中,如法的清淨布施;「念天」是念七寶莊嚴的,勝妙福樂的天報。一心歸向三寶的,持戒淨施的,一定能上生天上。人死生天,如出茅屋而登大廈,離低級職務而上升,這那裏會有恐怖憂苦呢!這就是「助念」,幫助臨終的病人,使他念三寶等而心得平安。佛法在流傳中,有些因時因地的演化,但原則是相同的。唐義淨(西元701年)所譯的《無常經》,附有〈臨終方訣〉,教病人對佛像而起觀想(念佛);使他發菩提心;為病人說三界難安,歸依菩提,「必生十方諸佛剎土」。教病人禮佛菩薩,願生淨土,懺悔,受戒。如病太重了,「若臨命終,看病餘人但稱佛名,聲聲莫絕」。念佛是隨病者的意願,不一定稱念無量壽佛(與我國不同的,是印度沒有專稱阿彌陀佛名號的淨土宗)。如命終時見佛菩薩來迎,病者「便生歡喜,身不苦痛,心不散亂,正見心生,如入禪定」。這是當時印度大乘佛教的「助念」法;助念,是病重到命終,使病死者身心安定的方便。「臨終助念」,是佛教安頓病死者的行儀,而信佛學佛的,決不能專憑臨終憶念的。人的死後往生,有隨重、隨習、隨憶念的三類,我曾在《成佛之道》說到:
      一、「隨重」的:或造作重大的善業,或造作重大的惡業,如五無間業(弑父、弑母、出佛身血、殺阿羅漢、破和合僧)等。業力異常強大,無論意識到或者沒有意識到,重業一直佔有優越的地位。一到臨命終時,或見地獄,或見天堂,就是業相現前,是上升或下墜的徵兆。接著,或善或惡的重業,起作用而決定招感未來的果報(這就是常說的「強者先牽」)。
      二、「隨習」的:既沒有重惡,也沒有大善,平平的過了一生。在這一生中,……對於某類善業或惡業,養成一種習慣性,這也就很有力量了。到了臨命終時,那種慣習的業力,自然起用而決定招感來生的果報。從前大名長者問佛:我平時(憶)念佛,不失正念。可是,有時在十字街頭,人又多,象馬又多,連念佛也忘了。那時候如不幸而身死,不知道會不會墮落?佛告訴他說:不會墮落的。你平時念佛,養成向佛的善習,即使失去正念而死,還是會上升的。因為業力強大,是與心不相應的。如大樹傾向東南而長大的,一旦鋸斷了,自然會向東南倒的。所以止惡行善,能造作重大的善業,當然很好;最要緊的,還是平時修行,養成善業的習性,臨終自然會隨習業而向上。
      三、「隨憶念」的:生前沒有重善大惡,也不曾造作習慣性的善惡業,到臨命終時,……如忽而憶念善行,就引發善業而感上升人天的果報;如忽而憶念惡行,就能引發惡業而墮落。對這種人,臨命終時,非常重要。所以當人臨終時,最好能為他說法,為他念佛,說起他的善行,讓他憶念善行,引發善業來感果。淨土宗的臨終助念,也就是這一道理。……學佛修行,到底平時要緊」!

      「臨終助念」,是幫助病人,使他能憶念佛,心向佛(願生淨土),不是病人躺著,一切讓別人來幫助的。念阿彌陀佛名號,往生西方淨土的信仰,在中國非常普遍,所以助念阿彌陀佛,也特別流行。在這裏,我想說到幾點。一、我國的信佛者,似乎只知臨終憶念,而不重視業力與「一心不亂」。重善(或惡)的業力,習慣性的善業,業力是潛在的 或說是心種子,或說是無表色,或說是心不相應行,總之是與現起心不相應的。念佛如得「一心不亂」,平時即使忘了,也還是得到了的,「得」是心不相應的。佛法重視潛在的力量,舉喻來說:如政治或經濟,存有某種潛在問題,起初不覺什麼重要(有深見遠見的人,是見到了的)。等到潛在的問題發動起來,可能手忙腳亂,搞得一塌糊塗。佛法重視潛力,所以修學佛法,要平時積集善業;念佛的要信願深切,念得「一心不亂」,這才是正常的、穩當的修行。臨終「隨重」與「隨習」而往生後世的,是多數;臨終「隨憶念」而往生的是少數。如病重而心力衰弱,不能專注憶念;或一病(及橫禍等)而失去知識,不能再聽見聲音,想助他憶念也無能為力了。二、「臨終助念」,是從病重到死亡,這一階段的助念。〈臨終方訣〉說:人死了,請法師「讀無常經,孝子止哀,勿復啼哭」。人生的老、病、死,是無可如何而必然要到來的,大家不用悲哀了,應該從無常的了解中,不著世間而歸向菩提。這樣的讀經,主要是對眷屬及參與喪禮者的安慰與開示,是通於「佛法」及「大乘佛法」的。又說到持咒,以淨水及淨泥土,灑在屍身上,可以消除惡業,那是羼入「祕密佛教」的作法了。死亡以後,不用再助念了。但中國人「慎終追遠」,特別多助唸些。有人說:不斷念佛,八小時內不可移動。其實死了,或六識不起而還沒有死,聽不見聲音,已失去助念的意義,而轉為處理死亡的儀式了。三、有人發起助念團的組織,應病家的邀請而前往助念。如出於悲心,弘揚彌陀淨土的熱心,那是難得的!不過好事可能引起副作用,如發展為專業組合,極可能演變為三百六十行以外的一行,未必是佛教的好事了!四、台灣經濟繁榮,佛教也似乎興盛了。有佛教界的知名長老,大德長者,死亡以後,四十九日念佛聲不斷,這是什麼意義?是助念嗎?長老們一生提倡念佛,精進念佛,而臨終及死後,還要人長期助念,怕他不能往生嗎?那是對長老、長者的一種誣辱!如以七七念佛為紀念,那只是中國人厚喪厚葬的變形,不是為了死者,而是為了活人的場面。如有心紀念,那在每年忌辰,集眾精進念佛,不是更有意義嗎?對死者的舖張場面,我覺得是應該再考慮的!聽說:高雄有一位唐一玄長者,平時攝化青年,老而不已。臨終的遺言是:不用為我念佛,因為我不想去西方,不用為我誦經,因為我讀的經已夠多了。唉!末法時代,還有老老實實的學佛者!

肉身菩薩

      印度佛教的出家人,死了多採用火葬制,如釋迦佛那樣。火化後的骨灰,稱為「碎身舍利」,舍利是遺體的意思。舍利中有堅固的微粒,中國人稱之為「舍利子」,是更適合於分散供養紀念的。如土葬的,稱為「全身舍利」,也有經多年而沒有壞的,近代中國佛教界稱之為「肉身菩薩」。這是很難得的,但與是否菩薩無關。民國四十七年,攝受來台的僧青年,對當時台灣佛教大有貢獻的慈航法師,發現他的遺體不壞,被稱為肉身菩薩,受到多少人的稱歎。那時,我在馬尼拉,恰好讀到了日報上,一篇屍身不壞的報道,就寫了篇「肉身菩薩」。但想到,那時而發表這篇文字,是不合時宜,也會被人誤解的。文字一擱下,原稿也就丟了。現在時過境遷,對於這一事實,不妨依事實而略加說明。

      以人的遺體來說,古代埃及以香料歛屍,屍身不壞而久存的,稱為木乃伊。我家鄉的習慣,入殮時,棺內多放石灰包與燈心草,這兩種都是能吸收水分的。近代以防腐劑來保存國家偉人的遺體,更是不少。這種以藥物來保存,不是我所要說明的,我所要說的,是自然不壞的。生物中,動物死了,(核)果實熟了,是會腐爛的,但也有例外。如桃子,在沒有成熟前,乾癟而留在樹枝上,不會掉下來。可以作藥用,名為桃梟。在動物中,蝦蟆就是一例:蝦蟆一名土蛙,灰色。在我家鄉的桑樹上,每發見蝦蟆死而乾了,沒有腐爛,俗稱「蝦蟆乾」—乾蝦蟆。民國五十七年,我住在台北外雙溪的報恩小築。一天,一陣風過,有什麼從屋上落到門前地上,原來是一條蛇,蛇頭向上豎起的。我驅斥他,他卻不睬我,只好用竹竿去趕,才發現是風乾了的死蛇。動物風乾而暫時不壞,我想是不會少的。說到人,在馬尼拉當時所見的報道,在南美洲某地(國名忘了),有一廢棄了的古老教堂。一個唱詩班,死了都靠在牆壁上,有少數已風化倒地了。人死了而不腐爛的,還真不少。民國十七年,孫殿英的部下,挖掘河北省遵化縣的東陵 乾隆帝與慈禧太后的陵寢,盜取珍寶。在乾隆帝的陵寢中,有一棺木內的妃子(或采女),屍身好好的沒有變壞。民國十五、六年,讀過一本有關蘇俄革命的書(書名忘了)。說到俄羅斯人信仰的東正教(天主教的一支),傳說神父的信仰虔誠到什麼程度,死後是屍身不會壞的,所以也留下不壞的遺體。在革命期間,發現其中有些是假的,大概公認為應該不壞的而竟腐爛了,怕削弱信徒的信心,所以有了偽造的。但在這故事中,可見東正教的神父,確有死而不腐壞的。七十七年十二月五日到九日,聯合報上有馬仲欣所寫的〈新疆古屍〉,古屍多極了。有一千年前的高昌公主,「皮膚仍有彈性」的古屍。有距今兩千年前(漢代),「皮膚光滑,五官清晰,內臟未損」的女屍。有三千兩百年前(商代),「手足軀幹,毛髮與指甲清晰可辨,……全身脫水乾縮,屍重只有七公斤」的古屍。我想,皮膚光滑,內臟未損的古屍,應該是經過防腐手續的;那個脫水乾縮的,可能是自然風乾的。在四川時,聽人說起:西藏的薩迦派,就是元世祖時帝師八思巴這一派。元代起,擁有西藏的統治權,對敵人是決不容忍的。對不利自己政權的分子,指為魔類,捉來繫縛在(忿怒相)明王的腳下,就此死了。有的死而不壞,經長期而後風化,骸骨離散在明王腳下,恐怖極了!這些傳說(我沒有親見)中的事實,如南美洲的,俄羅斯的,新疆的,西藏高原的,都有天氣寒冷(或極熱),乾燥的特性,在這種情況下,遺體不壞,似乎是並不太希罕的。說到新疆,記起唐玄奘《大唐西域記》(卷十二)所說:「有二石窟,各一羅漢於中入滅盡定。端然而坐,難以動搖,形若羸人,膚骸不朽,已經七百餘歲。其鬚髮恒長,故眾僧年別為剃髮易衣」。玄奘所見的,在新疆西部的蔥嶺,正是天氣冷,空氣薄而乾燥的地區。玄奘所說,有眼見的;有傳聞的,如「七百餘歲」,「年為剃髮」。這是年久而乾癟了的。人死了,由於肌肉萎縮,水分消失,會覺得鬚髮長了不少的,也就有每年為剃髮的傳說。傳說中的「入滅盡定」,也只是我國所說的「肉身菩薩」而已。

      中國佛教界,禪宗的黃梅五祖,曹溪六祖,石頭希遷等,都是全身不壞的。我所見到的,普陀山古佛洞(?)有一位,那是辛苦募化而建這道場的。香港九龍某院有一位,是佛教而略有「道門」氣息的。生前經常到星洲,與星方的佛教界相熟。三十九年,閩南大德廣周(?)、廣義、廣淨三位來香港,等候去星洲的手續,就住在他 那時是他徒弟主持的精舍。在台灣,除慈老外,後來新店有一位清嚴法師,也是肉身不壞,曾引起徒眾與地方(區公所?)的一番爭奪。香港、台灣的氣候溼熱,死後肉身不壞,可能與坐龕有關。律制:出家人死後是火化的。人一死,就將身體燒了,在中國風俗中,未免有些不適應,發展出坐龕(俗稱坐缸)的方式。人死了,安放在陶瓷的缸中,還是跏趺而坐。上蓋龕頂,作斜尖形,象徵塔的形式,所以也稱「塔龕」,龕一般是倚山巖而供奉的(也有死後棺殮土葬,與俗人一樣)。過了幾年開缸,如身體變壞,那就火化了,檢骨灰入塔。如發見肉體不壞,那就加漆,或裝金而供奉。我以為:龕是漆封得密密的,氧氣不容易進入;而龕底(缸底)大抵是不上釉的,水分能微微的滲出。如供龕處高燥,就有肉身不壞的可能了。在台灣,慈老的肉身,經過三十年,偶爾還有人去瞻禮;而新店的那一位,冷落淒涼,似乎誰也忘記了!《小品般若波羅蜜經》(卷二)說得好:「我於(碎身的或全身的)舍利非不恭敬,從般若波羅蜜中生故,般若波羅蜜所熏故得供養」。佛與佛弟子的舍利(遺體),受到尊敬供養,是由於曾依此遺體,修發般若(智慧)慈悲等功德,以正法自利,以正法利益眾生。不要以為碎身舍利,全身舍利,表示什麼修證功德,動物,人類 不知佛法的,異教徒,肉身不壞的多著呢!


摘錄自:印順導師《華雨集第四冊.中國佛教瑣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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