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26日 星期日

佛學會與實現佛化


         § 佛學會與實現佛化 §   太虛大師


二十四年 (1935) 十一月在中國佛學會閩南分會講

      在緣成本會的意義上,大家對於本人的過譽之處,頂好可以免掉!因大家同是在佛法上攜手進行,則十方一切佛及菩薩所有無盡的功德與光榮,人人都是有分,人人都是現現成成的具足,各人本身皆即諸法實相故。維摩經云:『觀佛實相,觀身亦然』。依此本性,諸佛一切殊勝功德,我們現前皆可直下承當,與佛平等一如,無二無別,於佛於法外更無一切眾生之相可得。據於此理,則各人現在所歌唱讚歎的三寶,即可從各人本性上實現之。雖說如此,但若求其事實上能與三寶相應,則殊非易事了!故須依遵佛法歷代所流傳下來之教理與法則,探討研究而修習之,由理解佛法而修學佛法,故有「佛學」名稱的建立。通常謂佛學為內學,亦即顯示人人本性當體即是佛,若學佛修習,即可將本性由體驗到而實現出來,故謂之內學。雖然,在佛學根本真理上,本無若內若外、若自若他的差別,不過依我們常人的思想行為上有種種分別,有種種限制,便不能與諸法平等一如的實相相應了。故應將平常一切嗜好不良的習慣,及與平等實相不相應的思想行為,改造轉變過來,使之與平等實相的真理相應,纔算是真正的學佛!佛為一大事因緣出現於世,說了種種言教,亦即要人依之研究學習而實行實證,俾各人的思想行為走上正規而已。故欲佛教能真正建立在人世,必須於佛學集合同志研習而發揚之,實為現在事實所需要;中國佛學會閩南分會的組成,亦即是適應此種需要。

      現在中國各處因各種的需要,已有各種佛教團體的組織,其名義亦殊不一致。中國佛學會,民十八(1929)在南京組成的;承此系統而起的團體,便是現在上海及閩南等的分會。但所以要組織佛學會,自然有其重大的意義!這就是要集合研究佛學的同志,把佛教的真理加以窮究探討,同時觀察時代潮流、人類根性之所適宜而發揚光大之,使佛學真理與時代的新潮流相應猛進,成為新人生所必需的學問;固不僅與一般佛教團體相似,只顧保守,或維持就算盡了職責。由是可知在中國佛教會以外另有中國佛學會來研究探討真理,適應潮流,樹立佛學,實是實現人間佛教,建立人間淨土基礎的運動。因為現在要建立佛教,不是浮泛不切實際的舉動所能勝任,奏效,是要向人群中從事實際工作,然後纔能實現人間淨土的!負有此等重大責任與使命,故不是向來舊有的殘餘無精神的佛教團體所可做到,須有健全的新組織,集合健全的知識份子,認真地共同來探求得佛法的真理,然後隨時代潮流而宣揚發展,使佛教成為人類所適宜所需要的佛教,故有佛學會的產生。由此,可知佛學會之責任重而且大了!

      「建設人間佛教」,「改造人間淨土」,宣傳已是好久了。但若沒有集團去從事深切地研究真理,則所謂人間佛教或淨土,終不能實現,而只是成了一種空喊的口號。說到這裏,本人覺得非常慚愧和悲哀,因為把事實拿來和理論一比較,百千萬分不曾達到一分,的確已成了空喊的口號。我們不必從遠的大的宇宙方面說,就拿現前這個人類世界來講,社會與社會之間,國家與國家之間,民族與民族之間,以及人類所有種種階級不平等之間,充塞著種種仇恨爭鬥和殘殺!人生的現象是如此惡濁,可見佛教的真精神,並未能灌輸到人類的腦中,成為人類一切事業主動的精神;不然、現在的人世何以不清淨而惡濁,人類不但不快樂而且充滿著憂悲苦惱呢?在這社會惡濁、人類痛苦的狀況之下,佛教的真理與真精神,能否解除人類的苦痛?能否改造惡濁的社會使之變成清淨和平快樂的世界?若確知佛法有此功德,足以救濟人類的痛苦,能研討出真理從事建設人間淨土,而事實上偏又做不到,這是何等使人慚痛的事!不僅此也,即現在賴以代表佛教三寶的寺院塔廟和僧眾,也好像只是殘留下來的軀殼;即明知歷代傳流的教典中含藏著一切功德,而不能應用於實際上來解除人類的苦痛,並且連自己的軀殼也還是支離破碎得不堪!故向來所宣傳的「建設人間佛教」,「實現人間淨土」,就是要在百千萬分中做到一二分,亦須賴佛學同志去把握得佛教的真理,而觀察人民與人民間,乃至民族與民族間的種種病態,投以適宜的法藥而救濟之,方能發生效力。故講到佛學會,同志們就應該格外負起責任!同時、要對人類的痛苦而發大悲心,對自己的做不到而起慚愧心,由慚愧心而起勇猛心,如此把握真理,犧牲布教,則創造人間淨土,佛化人類,庶有實現的一天!

      上面說過,佛教真理能解除人類的痛苦,能與諸法實相的真理相應,的確能把人類的痛苦連根拔去的。因佛體知到諸法實相的真理,說明若色(物質)若心(精神)的諸法,皆從眾多因緣集合而生成,無固定之自性,而人類間所以有仇恨爭執的病,其徵結即在於「自我」。若了知內根身,外器界,都是眾緣所生,其中沒有單獨孤另的個體存在,離眾緣自我不能成立,則對於功利爭競的觀念,都可以淡泊而至於完全消滅,決不會犧牲別人的利益來實現自己的慾望。這完全要靠通達諸法實相的真理,改變吾人不善良不公平的思想,成為善良的公平的思想,則從行為上表現出來的就是慈悲互助的,相濟相成的,其結果就可使社會安寧,世界和平。但我們的思想與行為,向來都是與實相相違背的,使之與實現真理相應,一時是很難做到;故須於平常行住坐臥起心動念之間,用深切修養的工夫,從一切事事物物上,皆能觀察到緣生無自性的道理,則人與人之間互相殘殺自可消除,而成為互相扶助,相濟相成。要注意的,所謂修養改造人性思想,並不是離開人群不做事業而閉門修養;若離了社會人群而修養,則一入於社會人群中仍談不上相應,這種修養根本是不兌現的!故須即於日用行事上,把自己的身口意三業修養成正潔無疵,學大乘菩薩積極救世的精神深入社會人群中,發大悲救苦之心以犧牲自我利益群眾為前提,能如此做去,則社會自然寧靜,人群皆可安和,這個世界便成為十善的大道場,何患人間淨土不實現呢!

      末了、還希望各位會員,能把握得諸法實相的真理,學習修養而應用于行事上,儘可以廈門的十字街頭做我們修學佛法實現佛化的道場!

十一月二十三日。(竹摩記)(見海刊十七卷一期)

摘錄自:《太虛大師全書》第十篇 (電子版) pp.273-278








2016年6月19日 星期日

阿姜查語錄 四


§ 阿姜查語錄 §

戒德
144. 小心,仔細地觀察我們的戒。戒,就是慚愧心。我們所感到疑惑的,就不該去做或說,這就是戒。所謂清淨,就是超越一切的疑惑。
145. 修行有兩種層次:第一個層次是以戒德、戒律的增長構成基礎,目地是為了將快樂、和諧帶入人們中。第二個層次是以解脫為唯一目標的法的修習,這種解脫是智慧與慈悲的根源,也是佛陀教法的真實動機。明瞭這兩層次才是真正的修行基礎。
146. 戒,是在我們內心裡增長的「法」的父母,它也提供了心一個正確的培養和導引。
147. 戒,是和諧世間的基礎,使人們可以真正地活得像人一樣,而不像動物。增長戒德,是在於我們的修行之心。遵守戒律,長養慈悲以及去尊敬一切生命。對你的行為和言語保持正念,利用戒德使你的生活樸實和清淨。以戒做為你所為一切的基礎,如此一來,你的心就會變得慈悲、清明和寧靜。在這種環境下,禪坐會很容易成長。
148. 照料你的戒,要像園丁照顧他的花木一樣。不要去執著大或小、重要或不重要。有些人想走捷徑,所以他們說:「忘掉定吧!我們直接觀(修慧);忘掉戒吧!我們從定開始。」我們對於執著,會有這麼多的理由。
149. 正精進和戒,並不是在於你外表的所為,而是不間斷地持續你內在的覺醒與收攝。因此,佈施罷!如果以善的動機佈施的話,能帶給自己和他人的快樂。可是,為了使佈施清淨,戒必須是佈施的根本。
150. 佛陀教導我們要止惡、行善,然後清淨自己。那麼,我們的修行就是要去除那些無意義的,而保存那些有價值的。在你的心中,仍然有任何惡的或缺失嗎?當然有!那又為何不去清掃那棟房子呢?但是,真實的修行不僅只是除去那些惡的,長養善的,這只不過是修行的一部分而已。到最後,我們必須超越善和惡。最後,會有一個包容一切的解脫,和一個來自愛與智慧、自然流露的無慾之心。
151. 我們必須從我們所處的當下開始,直截了當。當前兩個階段---戒德和正見,圓滿之後,第三階段的根除煩惱(雜染)會不假思考地自然發生。有了光之後,就不需去擔心如何解除黑暗,也不需去疑問黑暗到了哪裡去了。我們只需知道,有光就好了。
152. 遵循戒律有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遵守老師給予我們的規矩。第二層次的產生是:我們本身去遵守它們。但是,對於那最高層次的人而言---聖者,是不需要去想戒律和對錯的。這種真正的戒德,是來自打從內心的認知四聖諦和所做所為都是發自這種理解所得來的。
153. 有些出家人,還俗去槍彈每日在他們中穿梭的前線。他們比較喜歡這樣,而且真的想去。危機在他們四周潛伏,然而,他們仍然喜歡死於槍彈之下,但卻沒有任何人想為增長戒德而死。這真令人驚訝,不是嗎?

雜品 ()
154. 阿姜 查有一位弟子的膝蓋有問題,只能透過外科手術來矯正。雖然醫生保證他的膝蓋幾個星期就能痊癒,但是,幾個月過後,卻仍然沒有完全痊癒。當他再次見到阿姜查時,他對阿姜 查抱怨說:「他們說不需要這麼久的,所以不應該如此才對呀!」阿姜查於是笑著說:「如果不應該如此的話,就不會如此啊!」
155. 如果有人給你一條既大又黃,又甜又香的香蕉,可是,卻是有毒的,你會去吃它嗎?不會,那麼,當佛陀告訴我們感官的快樂是有「毒」的時,我們為何還去「吃」它呢?
156. 徹見你的煩惱吧!認識它,如認識一條有毒的眼鏡蛇。因為你知道眼鏡蛇會致你於死地,所以你不會去抓牠。去徹見有害事物的害處,及有益的事物的益處。
157. 我們總是不滿足。有一顆甜的水果,我們想要酸的;有一顆酸的水果,我們卻想要甜的。
158. 如果你的口袋裡有臭的東西,不論你走到哪裡,都會很臭。所以,請別說是地方的錯。
159. 今日的東方佛教,就好像一棵看起來雄偉的大樹,但卻只能生出小的果實。西方的佛教,猶如一株小樹,仍結不出果實,不過卻有結出大而甜美果實的潛能。
160. 現代的人想得太多,也有太多誘人的事物使他們感興趣,但它們卻沒有任何一個可以導引出真實的圓滿。
161. 酒不會因為你稱它作「香水」就變成香水,知道吧!但你們這些人,在你想喝酒是,就說那是香水,然後就去喝了。你們一定瘋了!
162. 他們總是向外看---看人、看事物。例如:他們看到這棟禮堂就說:「嘩,好大啊!」事實上它並不大,不論它看起來是大是小,都只是來自你對它的概念罷了!實際上,這棟講堂只是如此;非大也非小,可是,人們一直都在追隨他們的感覺,忙於到處看,並且對他們所看到的都有意見,所以沒有時間去看他們自己。
163. 有些人對修行,起了無聊厭煩和疲憊的心,所以懈怠了。他們似乎無法將「法」牢記於心;然而,如果你罵他們的話,他們永遠也不會忘記,有些人可能在他們有生之年都會記得,而且絕不會忘記。可是,說到佛陀的教導,他告訴我們要自制、要收攝、要精進不斷修行,他們為何一直把這些事情給忘了呢?為何人們不能把這些事情緊記於心呢?
164. 認為我們比他人好是不對的,認為我們與他人是平等的,也不對,認為我們比他人差,也不對。如果我們認為我們比別人好,驕慢心就會生起;如果我們認為我們與別人是平等的,我們會在應當的時間裡忘失尊重和謙虛。如果我們認為我們比別人差,就會沮喪,並認為我們不如人,或是在不好的徵兆下出生的。將這一切都放下吧!
165. 我們必須學習去放下有為法,並且試著不去反抗或抵抗。然而,我們卻去懇求它們來順從我們的欲求。我們尋求各種方法,安排它們或跟他們談條件。如果身體生病,處於病痛當中,我們會不希望如此,所以便去找種種的經典來誦;我們不希望身體處於病痛中,而希望控制它。這些經典於是成為一些神秘的典禮儀式,使我們更陷於執著之中。這都是因為我們誦這些經典,為的只是延壽罷了。事實上,佛陀給予我們這些教導,為的是要協助我們認識身體的真相,使我們能夠放下和捨棄我們的身體。可是,到最後,我們誦經卻增加了我們的愚痴。
166. 認識你自己的身體和心,少欲知足,不要去執著教法,也不要去握持情緒。
167. 有些人害怕佈施,因為他們覺得,這樣他們會被利用或受到壓抑。在長養佈施當中,我們只要降伏我們的貪念與執著,這樣做會使我們的真實本然自然流露,並且變得更輕安,更自在。
168. 如果你在你的鄰居家裡,將手伸出去捉火的話,火是熱的;如果你在自己家裡伸手去捉火的話,火也是熱的。因此,無論如何或無論在哪裡,都不要去握持任何會燒傷手的東西。
169. 外面的人也許會說我們瘋了,才會在森林裡,坐得跟佛像一樣,可是,他們又是如何的生活?他們笑、他們哭,如此看來,誰才是瘋子?
170. 阿姜查除了教導弟子外,還會製造一些一般環境和特殊情況,使弟子們能對自己有些認識,來訓練他們。他會說諸如:「我所教導你們的,你們也許只瞭解百分之十五。」或「他只出家五年,所以他只瞭解百分之五。」的話。一位新進比丘後來回答說:「這麼說,我已經在這一年,所以我明了了百分之一。」阿姜查回答:「不,前四年你一無所知,到了第五年,你才有百分之五的理解。」

雜品 ()
171. 有一次阿姜 查問他的一位弟子,他是否曾想還俗,他是否終身為僧。那位弟子說,這個問題很難,雖然他並不打算還俗,可是,他並無法很確定他永遠不會。他說,他的想法似乎毫無意義。阿姜 查於是回答:「真正毫無意義的是真實的佛法。」
172. 當有人問阿姜 查,身為一個佛教國家的泰國,為何犯罪率這麼高,或印度為何如此混亂。他說:「這些犯罪的人都不是佛教徒,也不是佛教在做的。這些都是人類所為,佛陀從不曾教過我們這些事。」
173. 曾經有人問阿姜 查,他是否是阿羅漢。阿姜 查回答:「我像森林裡的一棵樹,鳥兒來樹裡,在樹枝上棲息和吃它的果實。對鳥兒而言,果實也許是甜的或酸的。可是,樹本身並不知道,不管鳥兒說是甜的或酸的都無妨,但從樹的觀點來看,這都不過是鳥兒的嘮叨罷了。」
174. 有人說:「我能夠審視心中的慾望和瞋恚,但要觀察到愚痴很困難。」阿姜 查回答說:「你騎在一匹馬上,卻問馬在哪裡?」
175. 有些人是因為信仰而來出家,但後來卻譭謗佛陀的教法。他們對自己並沒有比較瞭解。今日真正修行的人非常少,因為有太多障礙必須去克服。可是,如果它是惡的,就讓它死去;如果它不死去,就使它成為善的。
176. 你說你一心一意的愛你的女朋友,試把她的裡面往外翻,再來看你還多愛她。抑或當你的愛人沒有和你在一起時,如果你非常想她,為何不請她寄一瓶她的糞便給你,如此一來,只要你一想起她的時候,你就可以打開瓶子聞一聞,很噁心,對不對?那你愛的又是什麼呢?到底是什麼使你看到一位留有吸引人的指甲的女人走過來,或你在空氣中聞到她的香水味時,心就跳得像一部搗米器一樣?那是什麼能量呢?它們拉你並把你吸進去,使你陷於其中,但你卻沒有真正地去反抗,對不對?到最後,你必須為此付出代價,知道嗎?
177. 有一天,阿姜查走到一枝躺在路中的粗重樹枝前,他想把它移開,於是便叫他的弟子去抬一端,他抬另一端。當他們抬起來要扔出去時,他看著弟子說:「重嗎?」當他們把它扔進森林裡之後,他再次問:「現在,還重嗎?」阿姜查就是如此地教導他的弟子,在他們所說的一切或所做的一切中,看見「法」。如此一來,他證實了「放下」的利益。
178. 阿姜 查的一位弟子,正將錄音機的插頭拔出來,還沒有完全拔出時,不小心觸碰到插頭的鐵片。他被電擊了一下,立刻將插頭扔掉。阿姜 查知道了,為了不要失去一個教導「法」的機會,他很快地說:「噢!你為什麼能夠如此輕易地放下它?是誰叫你放下的呢?」
179. 耶誕節到了,西方僧侶們於是決定要慶祝一番。他們邀請了阿姜查和一些在家信徒來共襄盛舉。這些在家信徒都非常生氣,而且難以置信。他們問,為何佛教徒在慶祝耶誕節呢?阿姜查於是給了一篇關於宗教的開示,他說:「只要我們瞭解基督教教導人們去為善、棄惡,跟佛教一樣,那問題在哪裡呢?不過,有人因為慶祝耶誕節的主意而不快樂,我們可以改善呀!我們不叫它耶誕節,而稱它做「耶佛節」。任何啟發我們,使我們看到真相,並教我們為善,就是正確的修行。只要你滿意,給它什麼名字都可以。」
180. 有一段時間,來自寮國和高棉的難民湧入泰國,有很多慈善機構都來協助救難。因為這點,使到一些西方僧侶認為,當其他宗教機構正致力於減輕難民的困境時,佛教的僧侶卻坐在森林裡是不對的。因此,他們前去向阿姜 查表示他們的關切,以下就是阿姜查的回答:「協助難民營是很好,而且我們人類的職責,的確是要去互相協助的。但是,以我們的愚痴行為來引導他人,那只能算是治療。任何人都可以出去捐贈衣服和釘帳篷,可是,有多少人可以來森林裡打坐,來認識他們自己的心呢?只要我們仍不知該如何給人類的心「穿衣」和「喂食」,在這世界的某一個角落永遠會有難民的問題。」
181. 阿姜 查聽到他的一位弟子在誦心經,當他結束後,阿姜查說:「無空亦無菩薩。」他於是問:「那經從何來?」弟子回答:「據說是佛陀說的。」阿姜查說:「可是沒有佛陀啊!」後來他說:「心經是在談甚深的智慧,超越一切的世俗。沒有了它們(世俗),我們哪還能教導他人呢?對事物而言,我們必須給它名字,不是嗎?」
182. 要成為聖者,我們必須持續不斷地經歷變遷,直到只剩下身體存在。心完全改變,但身依然存在。熱、冷、痛、病跟以往一樣存在。可是,心已經改變,而今,它以真理的眼光,徹見生、老、病和死。
183. 有人曾請阿姜查談一談開悟,以及他是否能描述他自己的領悟?在每個人都很急切地等待要聽他回答的情況下,他說:「覺悟並不難瞭解,只要拿一根香蕉放入你的嘴中,如此一來,你就會知道它的味道了。你必須修行方能經驗覺悟,而且要不屈不撓。如果覺悟很容易的話,每個人都在做了。我八歲就開始進出寺院,出家也有四十多年了,但是你們竟想打坐個一、兩晚就證得涅槃!這可不是坐下來---『噓』的一聲就開悟了!知道吧!這種事是不能抓一個人來在你頭上吹一下,就使你開悟的。」
184. 為了目的、為了回饋而做事,是世間的方法。可是,在佛法裡,我們不為任何收穫而做事。可是,如果我們什麼都不要的話,我們得到什麼呢?我們什麼也得不到!不論我們得到什麼,都只是苦的起因,所以我們練習不去得任何東西,只是讓心平靜下來,這就夠了。
185. 佛陀教導我們要放下,那些本質非永恆的事物。如果你放下一切事物,就會看到真理;如果不放下的話,就看不到。事物就是如此。當智慧在你內心甦醒時,不論你往哪兒看,都會看見真理。
186. 一棵「空心」的意思,並不是說裡面空無一物,而是指空掉惡的,但卻充滿智慧。
187. 人類不去反觀老、病和死,他們只喜歡談不老、不病和不死。因此,他們對佛法的修習,不曾增長過正確的感覺。
188. 大多數人們的快樂,都是仰賴事物符合他們的喜好,他們要世上每一個人只說令人喜悅的事。你是這樣尋求快樂的嗎?要世上每一個人,都只說喜悅的事,有可能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何時才找得到快樂呢?
189. 樹、山、蔓,都是依循它們自己的真理而生存,隨著自己的本然而生滅;它們無動於衷。可是,我們人卻不然。我們對一切事物,都過於小題大作,然而,身體依然追隨它的本然---出生、成長、最後死亡。它們如此遵循自然的法律;希望能有其它可能的人,只有受苦而已。
190. 不要認為廣學多聞,就能認識「法」。就好像你因為有眼睛,所以就說你已經看過所有的東西;或因為你有耳朵,所以就說你已聽過所有的聲音一樣。也許你看到了,但卻沒有看得徹底,你只是以「外在的眼」看,而不是以「內在的眼」看;你是以「外在的耳」聽,而不是以「內在的耳」聽。
191. 佛陀教導我們,要捨棄一切惡行而長養戒德,這才是「正道」。這樣的教導就好像佛陀把我們撿起來,放到「道」的起點一樣,到了道上之後,是否要前進都是我們自己的事。佛陀的職責只到此為止,他告訴我們什麼是對的方法而什麼不是。這樣就夠了,其他的就由我們自己決定了。
192. 你必須親身去體驗「法」。所謂的親身體驗,是去身體力行。在於道上,你只能依賴老師百分之五十。縱使我給你們的教導值得聽,可是它本身都是毫無意義的。但是,如果因為是我說的,所以你就全盤相信,你便是沒有正確地實踐我所教的;如果你全然相信,那麼你就不明智了。我們必須去聽聞教導、明了其利益、親自去身體力行、由你的內心親自去體會,這才是大有用處。
193. 有時,我在行禪時,天上落著微微的小雨,我會想放棄,到茅篷內避雨,但是,憶起昔日在稻田裡工作的那段時光:我的褲子通常從前一天濕到隔日,但黎明前又得起床,再把它穿上,然後走到屋子下面,將水牛牽出牛欄。那裡面一片泥濘,我捉起牛繩,而牛繩通常都被牛糞給覆蓋著,然後水牛會擺動牠的尾巴,沾在上面的牛糞會濺得我一身都是,我的腳因患有香港腳,所以很痛。我會邊走邊想:「為何生命會如此痛苦?」而今,我在這兒經行,一點雨又算得了什麼呢?這樣的想法,使我在修行中激勵了我自己。
194. 我不知道該向誰說。我們說到必須提升和捨棄的事物;但是,事實上沒有東西可以提升,沒有東西可以捨棄啊!

邀請
195. 我曾說過的一切到現在,不過是文字罷了。當人們來見我時,我必須說些話;但是,這些最好不要說得太多。你們最好開始修行,不要遲疑。我就像一位邀請你到某地方去的好友。不要躊躇,只要繼續前進,你是不會後悔的。








2016年6月12日 星期日

冰天雪地裏護苖的比丘尼 — 玄深上人


§ 冰天雪地裏護苖的比丘尼 玄深上人 §  釋定印


      2016年,是台灣新竹壹同寺百周年紀念。該寺最初建於清光緒十八年(1892),屬於私人齋堂。在1915年交由新竹望族林進治接管,始有「壹同」之名。林進治是當時通草會社(紙業加工)的董事長,在造紙行業並未發達的時代裏,林氏的業務可謂獨佔鰲頭。

      20年代的台灣佛教,佛道混融,而林氏則因皈依法雲寺開山覺力禪師,成為正信三寶弟子,並把奉行齋教的壹同堂,更名為壹同禪堂(後改為壹同寺),由她當主持,直到1930年,交由孫女鄭綉梅接任。

      生於望族的富家女,鄭綉梅渴慕的卻是出家。她九歲時就提出出家之願,直到十一歲,祖母見她心意不改,就讓她依止法雲派達精和尚出家,法名玄深,從此放下滿身繁華,踏上弘法利生的佛道。

      玄深上人學佛之路並不好走,日治時代的台灣,佛法的宣傳並不普遍,女眾要學佛,更為難上加難。有鑒於此,上人遂赴京都「淨土宗尼眾學校」學習。旅居日本十年,不但學得佛理、修行道風,寺院管理等的能力,也一一陪養起來。玄深上人的道氣,深受當地僧團讚賞,更獲邀至尼寺當住持。惟時日戰結束,故土台灣百廢待興,上人毅然放下如魚得水般的弘法事業,回到滿目瘡痍的新竹。

      1947年返回壹同寺,一待就是四十多年。途中修葺破寺,擴建經樓;遭遇政府減租運動,寺產放領;八七水災,寺廟損毀;四處募款,蓋寺起塔。由望族千金到蓽露藍縷,玄深上人一路上從沒放棄弘法的心願。除了親身在寺內講授經典,更不斷護持從國內到台的法師,如慈航法師、星雲大師、印順導師、演培法師、慧三法師等。但凡法師開示,上人就領眾聽經,更親自為諸大長老作台語或國語的翻譯。其中星雲大師,在1952年來到新竹,因講學四處奔波,上人就踩腳踏車接載大師,後來索性把自己的二手自行車送給大師;而印順導師在1953 年到新竹主持講習會,上人就招待導師住於壹同寺,後來導師在壹同寺後山覓建精舍(即福嚴精舍),又因事離台灣赴香港,所有建築工程就由上人監督進行。

      玄深上人在僧伽教育方面的投入不遺餘力,其中最為人稱道的,是開辦台灣第一所女眾佛學院 新竹女眾佛學院。起初,印順導師和演培法師,向上人提議辦女眾佛學院,上人以沒有辦學經驗和經費不足,不敢答應。但在兩位大德的游說下,她發了大心,慨然承擔。1957年,新竹女眾佛學院開課,院長為印順導師,副院長為演培法師,而上人則為訓導與事務主任。她除了獻出壹同寺作為佛學院校舍外,更積極改建宿舍和講堂,又負責學院的繁重事務,但凡學生生活所需、紀律操持、上殿過堂、輔導教化,乃至往來接送,都無微不至。雖然因為經費關係,新竹女眾佛學院最終也只能辦得一期(三年)就結束了。但在師資、設備和道風的建立來看,在當時至今天都足以作為尼眾教育的楷模。1960年,新竹女眾佛學院舉行畢業典禮,印順導師對著四十多位畢業生報告三年的工作,並說出僧伽學習「和諧共住,安定向學」的重要性。妙峰法師直接讚嘆玄深上人「學養很高,管教甚嚴」;慧瑩法師也稱上人「發大心栽培人材」,成就學院教室宿舍、經費維持和生活管理等主要條件。

      除了教育方面,玄深上人對佛教界也甚有貢獻,先後作台灣省佛教會理事和新竹縣佛教支會的理事及常務理事,推動慈善教化、講經弘法等事業;至於寺內弘法,則定期舉辦共修法會和八關齋戒,帶領大眾懺悔業障、功德迴向十方。

      在她弟子的憶述中,玄深上人的身體自小就欠佳,患有心疾和哮喘的她,卻從不訴苦,病發時只以棉被蓋頭,忍到咀唇發黑,但到第二天,仍能挺著身子、聲如洪鐘地帶領大眾共修。當時新竹作主懺的比丘不多,壹同寺的《瑜伽焰口》等法會都由玄深上人親力親為,至有「焰口王」的美譽。在待人接物中,玄深上人童真出家,有時也會遇上不諳人事之處,至令不少事情都她很十分吃虧。弟子有時也看不過眼,可上人從沒有不服氣、受委屈的怨嘆。隔天又若無其事,從容開朗地處理僧務。據説她對弟子沒有很多滿腹經綸的訓誡,簡簡單單的「你是一個修行人,觀音菩薩會疼你的」,卻隱藏了無限的憐愛與盼望。她沒有宣揚修道的教條,但就算人數不多,寺內八關齋戒仍然如常舉行,只為了「修行人要有戒;有戒,道業才會增長」,只有繼續做,才能「給在家人有親近三寶的機會」。在她對佛學院畢業生的講話中,說出了出家人的道風,就是「自律攝他」。而她,則以整個生命,去演釋這四個字。

      1990年,玄深上人圓寂往生,世壽七十八,僧臘六十餘年。她於中國佛教史上,也許是名不經傳的比丘尼。但是她自持內斂,只為利生不為利養;溫厚圓融,成全他人不憐己苦;沈實低調,努力佛事不慕體恤的道風,獲得眾大德的嘉許。星雲大師在他的日記中,曾三次讚嘆上人:「對佛教文化、教育等事業很發心,在教界是很有名望的比丘尼」(1990);「感念玄深法師為教的熱心、做人的高貴」(2013);「四十年前我和玄深法師有一段弘法上很珍貴的因緣,所以對壹同寺就倍感親切」(2016)。

      發心容易堅持難,成佛容易做人難。剛踏上修行道路的人,心裏總是熱騰騰的,但是世間的一切並不會因為你發了大心,就事事給予遷就迴護。很多人都在發心後,才遇上接連不斷的挫折和打擊。有些人會埋怨,有些人會放棄,有些人在越過難關後更加膨脹;觀玄深上人的一生,並沒有激烈的情思,只是盡其在我而已。縱然如此,在環境眾多不具足的弘法生命中,她仍能付出一切,去護持大眾學法的生命。再艱難的日子,她都給人佛道走得很幸福的信心。修行有時是孤獨的路,印順導師曾說過,他是「在冰天雪地裏撒種的痴漢」,而玄深上人,則可說是「在冰天雪地裏護苖的比丘尼」。





2016年6月5日 星期日

魔境.退魔

                        § 魔境.退魔 §   聖嚴法師



      目前在臺灣、日本、香港、新加坡、美國,甚至全世界,都流行著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靜坐。可是,靜坐如果沒有老師指導,會發生身心的問題,因此,我也時常勸人不要隨意打坐(應有善知識以佛法的正見指導)
      昨天,有位居士來請教我,說他的一位朋友,自從學了打坐以後,即變成精神錯亂,問我怎麼辦?
      事實上,在我們最近一次的禪七裡,也發生過這種事。打七者如果身心正常,僅在禪七進行中發生異常的現象,我是有辦法疏導的;假如,未打七前就潛伏了某些身心的毛病,且將原有的問題帶進禪堂,因而導致狂亂,那就比較麻煩了。


一、內魔與外魔

      發魔的基本因素,來自於己,不在於外。主要是修學打坐的人,心裡夾雜著一些不清淨的意念,便容易發魔。
      當這樣的人進入正知正見的佛法中修行以後,若能逐漸將歪曲的心態扭轉,便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如果,還一直放不下心中不清淨的陰影,這種陰影的本身,就是我們的心魔。所以說,魔從自心起;當其顯現時,自然也可能招惹外魔和它相應。
      清淨心首重知見,並不是說心裡一點煩惱也沒有才叫清淨。煩惱人人皆有,如果要斷盡煩惱才可修行,那唯有阿羅漢才夠資格;果真如此,那世間也就沒有可以修行的人了。所以,煩惱心動,甚至於煩惱的行為顯現,也沒有關係,因為你既是凡夫,當然有無盡的煩惱,重要的是若能知見正確,心魔就無落腳處了。
      何謂知見不正?即修行是以追求什麼或逃避什麼為目的,而非以修行的本身為目的,也可以說,在你心中並未真正地放下世緣而來專心修行。
      初學打坐的人,若心態未與正見相應,一旦努力修行,魔境立刻現形。所謂魔境,它沒有一定的形狀,而腿痛、腰痠、背疼、昏沈、散亂、妄想都不是魔,真正的魔能使你心神錯亂。
      譬如:仇恨心重的人,當他精進打坐時,瞋恨魔會出現,這時候他對所接觸到的任何一切事物都看不順眼。貪心重的人,比瞋心重的人更麻煩,因為可貪的對象非常的多,比如:權勢、名位、財物、親情或男女之愛等;無論是未得到的,或已得到又失落的,只要存有一絲毫期盼擁有之心,雖沒有實際行動,在打坐時,便有麻煩的事產生。
      知見不正的人,便是愚癡者,因為愚癡,所以患得患失;見好物、美事起貪心,求之不得,則瞋心起。就這樣貪瞋癡如連鎖般,互相鈎牽,使得心不清淨,問題叢生。
      有人問我,是不是有一種修行的法門,可用自己的心力去操縱他人?我說:「有,但要先學會放下自我,才能操縱他人;如不放下自我,修行時又無明師從旁指正,發魔的可能性便大了。」
      在《楞嚴經》、《摩訶止觀》、《小止觀》等書,都列舉出很多的魔境,而且都證實內心有魔,心外也有魔。外魔定由內魔引發,而內魔主要就是指我們貪、瞋、癡三種煩惱。


二、退魔的方法

      菩提達摩所講的「二入四行」裡的四種行是:(一)報冤行,(二)隨緣行,(三)無所求行,(四)稱法行,就是教導修行人如何來對治魔境。


(一)報冤行

      「報冤行」就是面對任何的逆境,不論是惡意的打擊、無理的要求、種種的困擾,都將它視為是自己的果報,應該毫無怨尤地接受下來。
      在這次禪七後,有位居士寫了一份心得報告,上面說 ── 在未打七前,心裡總是忿忿不平,埋怨自己的丈夫不負責任、不會賺錢、不知照顧妻兒。打完禪七後,她整個的觀念都改變了,回家第一件事,便是跪在丈夫面前求懺悔說:「以往的種種都是我不好,你已盡到最大的責任,我卻怨天尤人,弄得家裡痛苦不堪,現在我知道,這些不如意的感受都是自己的果報,你是個好丈夫。」在兒女們的面前說:「你們要好好孝順父親啊!爸爸是位好爸爸。」
      我不知道這位居士的先生有什麼反應,是不是受寵若驚?還是懷疑他的太太神經有問題?我想,她這麼做,先生、兒女會受感動的。她自己呢?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抱怨,她會安於現實,接受她的丈夫,這就是修報冤行的功效。
      用「報冤行」可以退除心魔和環境魔。什麼是環境魔呢?剛才我在休息時,聽到果慈居士在三樓教唱念,又打又敲。唱的聲音我聽不到,但她們在桌子上敲得乒乒乓乓,我在二樓隔一層樓板,聽得就好像每一節拍都打在我的頭上。我邊聽邊想:「這是要我修報冤行了。」經這麼一想,雖然聲音還是響個不停,但已和我無關了。為什麼?因為我不想它,而且接受了它;它客觀地存在,但已不會影響我了。


(二)隨緣行

      「隨緣」的意思是因緣和合,因緣所促成的一切法都是虛妄,都非真實。因此,得到好的果報時,不可得隴望蜀,或喜不自勝而迷失本心,當用隨緣行來對治。譬如說,你坐了一炷好香,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驗,而你覺得自己好像體驗到開悟就是這麼一回事。或者一炷香坐下來,覺得身心輕安,通身舒暢,甚至已沒有身體的負擔,這時如果生歡喜心,就會著魔。
      歡喜心在禪家稱為喜魔。你也可能會生起狂傲心:「哼!我畢竟是利根人,你看,打坐沒多久便開悟。」小心哪!狂魔已入你的心了。有些人,得到非常好的經驗之後,高興得拚命笑個不停,此時笑魔又有機可乘了;憂愁魔也是如此。這個時候,若能用「隨緣行」來對治,明瞭一切的善惡順逆境界,無非是因緣和合促成;我能得到這一點點的體驗,也是因緣造成,凡是因緣所生的,都不究竟,都是暫時妄有,哪有什麼值得歡喜、高興、驕傲的事呢?若能作如此觀想,魔境也不會出現。
      有些人,笑的時候,忘記自己在笑;哭的時候,也不知自己在哭;只聽到哭是有人在哭,笑也是有人在笑;旁人以為他是驕傲的時候,卻不自以為驕傲,而是具足信心的表現。到達這種程度的人,需要老師的指導,否則,易成魔病。
如果沒有明師在旁,當以正知見為指導原則。例如,《心經》相當重要,《心經》說的「五蘊皆空」才能「度一切苦厄」,又「無智亦無得」,菩薩「以無所得故」,得成佛道。沒有老師在身邊,但具有正知見,雖多吃一點苦,還不致淪為邪見邪行的外道。如果知見不正又沒有老師,那魔是著定了。
      所以,用「隨緣行」,知一切法皆是空無自性,便是具備正知見。因緣所生法,得到任何的結果,都不值得歡喜驕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時時提起正念,魔必落荒而逃。


(三)無所求行

      我們這次禪七裡有位居士,老是看到前面人的背上,有對男女很親熱地摟在一塊,他用盡方法想把那影像從眼前除掉,然而愈是想除掉它,愈是纏得緊。因為內境和外緣糾結在一起,沒有辦法分開,當然也無法修無相觀。此時,當退而求其次,修「無所求行」。
      如果一對青年男女在面前,惹得你異常煩躁,你若討厭,睜眼時,則身入其境;閉目時,印象又歷歷分明,你怎麼辦呢?若能改採不拒不迎的心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前境自然會從你的注意力中消失。
      有人告訴我說:「師父,昨天我打坐時,看到一大堆的美鈔,這是不是暗示我將來會到美國賺大錢?」我問:「真的還是假的?」他說:「清清楚楚絕非做夢,一打坐就出現。」很顯然地,這個例子,絕非天眼通的神力預見,乃是擾亂打坐的幻覺,當用「無所求行」來對治。打坐時不要想去不去美國,也不想賺不賺美鈔的問題,如果因緣成熟,真去美國,真能賺美鈔,也不必歡喜或恐懼。這就是說,對於打坐時的魔擾,既不主動接受它,也不打算將它趕走,只要把心用在方法上,繼續修行就好。
      可是,你不求它,它也依舊出現在你眼前,怎麼辦呢?沒關係,換上面一種「隨緣行」的方法好了。


(四)稱法行

      最直截了當的是稱法行。法的本體,無定形定相,凡執有相,都是「非法」。
因此,什麼是魔?誰被魔擾?當你認為有魔擾你,你已著了魔相,不但有魔相,也有我相。這個時候,用「稱法行」,作無相觀,當下便可遠離魔擾。
      曾有這麼一則故事:有位禪師在河邊的茅蓬裡打坐,聽到兩個鬼說:「嘿!明天有個戴鐵帽子的人將過河,便是我們要抓的對象。」第二天,下大雨,河水暴漲。傍晚時,禪師看見一個人頭上頂了一口鐵鍋,正要渡河,這位禪師心想:「昨天晚上鬼所指的,一定是他。」便急忙呼喊:「喂!戴帽子的,不要過河,不然會死在河中哪!」那人經禪師這麼一說,河也不過了,便轉身回去。
      晚上,禪師又聽到那兩個鬼說:「我們要捉的人,被和尚救走了,乾脆想法子逮住這和尚充數。」禪師一聽心裡想:「不得了,他們要逮我。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水勢也越漲越高,甚至連屋裡也進水了。他們大概想用水來淹死我。不管它了,老衲就坐在這裡,要死就死好了。」因此便打坐入了定。突然又聽到那兩個鬼說:「哪!真奇怪啦!和尚明明坐在這裡,現在怎麼不見了呢?」任憑他們搜遍整個房子,就是找不到禪師。二天後,禪師出定,發現他並未被鬼抓走,水已退去,留下滿地的淤泥,並且從僧服裡摸出幾尾魚蝦來。
      這就叫稱法行。諸位,聽懂了沒?有心不攀緣,心裡不存絲毫牽絆,便是無相。既無我相,亦無鬼相,鬼就無從抓起了。
      但是,業障重的人,這種無相法門的稱法行,不易修成。


三、慎辨神佛

      魔,為什麼會找上門?從佛法的立場上說,魔永遠都跟佛對立。魔王有統治慾和我慢心,當你不想逃出魔掌時,你本是他的順民,所以對你非常的放心,反正隨時都可以找到你;當你想逃出他的勢力範圍,也就是說當你想要修行出三界的佛法時,他就要來干擾你了。
      有位居士離開某位外道的老師座下,進入佛門成了三寶弟子。一天他告訴我說:「我離開那位老師以後,非常地不寧靜,不但身心不自在,且憔悴疲憊不堪,事業也不順利,好像是被他控制住一樣。」我說:「為什麼要離開他呢?」他說:「我接觸佛法以後,發現他講的所謂『佛法』並非正信的佛法,雖然也講《金剛經》和《六祖壇經》等佛經,但那是依外道知見解釋的,不是真正的皈依處,所以遠離他,而皈依了佛法僧三寶。」我接著又問:「那位老師花掉你多少錢呢?」他說:「他的生活很簡樸節儉,沒想到要成為大富翁,也不要我們替他作宣傳,只希望我們擁護他,永遠地跟他修學。」
      另外一個例子是:某位居士的哥哥,在某外道大師的座下,是非常重要的大護法。這位居士告訴我說:「我的哥哥生意本來做得很好,也很精明能幹,後來逐漸地被他的老師控制住行為,最滑稽的是,經常叫他到世界各國去買郵票。只要老師說:『在某國某處,有張什麼樣子的郵票,票額是多少,什麼年代發行的,你去把它以高價買回來。』他就會專程出國;不為旁的事,就是為了買郵票。郵票買回來,老師不會要,他自己只好保存起來;問他的老師為什麼買郵票,老師說是『救國、救民、救人類』。很多懂得郵票行情的人,告訴我說:『你的哥哥已經發狂了,某種郵票根本不值那麼多錢,他居然以高價蒐購,甚至搶購,好像要壟斷郵票市場般,這究竟是為了什麼?』那位大師不要郵票,也不要錢,就是不斷地指示他到處購買郵票,而所指示的,好像比郵票商的消息還要靈通。因此,我哥哥很佩服老師有大神通,老師說買,不敢不去,現在生意愈做愈糟糕。」
      這位居士很替他的哥哥擔憂,問我怎麼辦?我說:「沒關係,你將他生意頂下來,讓他專門去買郵票好了。」他說:「不行,萬一他開了空頭支票,有連帶關係的家人,恐怕有麻煩。」我說:「大概不至於如此,他的那位老師,到目前為止,並沒有慫恿他的徒眾們去做違背社會秩序的事,所以他的老師會約束他的弟子。」
      我為什麼要舉這兩個例子呢?因為有人(魔和神),會以某佛、某菩薩、某祖師的名字,來作招牌;甚至佛經裡根本沒有那麼一位佛菩薩及祖師的名字,他們也利用著來表現自己的力量。
      有些體質特殊的人,會遇到一些神明借用他們的身體,行道若干年,然後離開;也有人突然會替人治病,甚至降神趕鬼。這些亦仙亦神佛的現象,實則遇善則善,遇惡則惡,是神也是魔。
      為什麼他們熱衷於表現自己的力量呢?這便是鬼神教,或一神道教的特色。從人天法的標準,他們是神道或天道;從無相、無我法的角度來看,修行而不離我執,當被列為魔擾的一類了。然而佛門中亦非絕無僅有,小魔現惡相做惡事,大魔現福德智慧相,做福德智慧事。佛與魔的差別,乃在於「無智亦無得」及「有智亦有得」的不同。

一九八六年三月二日農禪寺禪坐會開示,果暉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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