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27日 星期日

《三寶歌》淺釋


                                                     《三寶歌》淺釋     小河


弘一大師 (1880-1942) 作曲    太虛大師 (1889-1947) 填詞

* 佛寶
人天長夜,宇宙黮闇,誰啟以光明?三界火宅,眾苦煎迫,誰濟以安寧?大悲大智大雄力,南無佛陀耶。昭朗萬有,衽席群生,功德莫能名。今乃知,唯此是,真正皈依處,盡形壽,獻身命,信受勤奉行。
* 法寶
二諦總持,三學增上,恢恢法界身。淨德既圓,染患斯寂,蕩蕩涅槃城。眾緣性空唯識現,南無達摩耶。理無不彰,蔽無不解,煥乎其大明。今乃知,唯此是,真正皈依處,盡形壽,獻身命,信受勤奉行。
* 僧寶
依淨律儀,成妙和合,靈山遺芳型。修行證果,弘法利世,焰續佛燈明。三乘聖賢何濟濟,南無僧伽耶。統理大眾,一切無礙,住持正法城。今乃知,唯此是,真正皈依處,盡形壽,獻身命,信受勤奉行。

妙華佛學會上課前,大眾都會先唱這首《三寶歌》。《三寶歌》是由近代兩大高僧創作,太虛大師填詞,弘一大師作曲,所以很有價值。這首歌的曲調,讓人覺得很有力和很莊嚴,只是最後那句「信受勤奉行」的「勤」字,音調忽然間高了,一般人覺得很難唱得好。

在歌詞方面,太虛大師分三段寫出佛、法、僧三種特點和值得我們尊重的地方。「三寶」就是指佛、法、僧這三種無價之寶,每一段歌頌一寶,第一段描寫佛寶,第二段描寫法寶,第三段描寫僧寶。

「人天長夜」這四個字是佛教常說的詞語,輪廻生死的有「人、天、阿修羅、畜生、餓鬼、地獄」這六道眾生,但這裏只著重講人道和天道,因為我們現在是人,人如果做得好,做了很多善事,將來就會生天。這個「天」與印度原來的宇宙觀相符合,純粹是方便的講法,這是為了適應印度人的思想,印度人經常講梵天,所以佛陀無法不講天道。這是沒有辦法之中的辦法,但佛陀時常提醒我們:「我在人間成佛。」所以人道才最重要,佛陀並不想我們生天,我們不要把輕重搞錯而太強調天道。

天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在佛教來講,天也是六道眾生之一,也會輪廻(生死),是不究竟的,在學佛法方面比人更差,學不到佛法,因為天上的生活太過舒服,會令他們墮落。所以佛陀叫我們要珍惜人道,不要失了人身,一失人身,就會萬劫不復,所以,人的生命很珍貴。「長夜」是講人和天的眾生,長夜受苦,長夜在顛倒裏面生活,這是一個不好的黑暗狀態。「宇宙黮闇」是講宇宙黑暗,天地非常暗,表示我們不明白道理,迷迷惘惘,進入黑暗的地方,過著痛苦的生活。

「誰啟以光明」,誰能給世間光明的人生呢?當然只有佛。「三界」是印度人的宇宙觀,表示有三種範圍:欲界、色界、無色界。我們現在生活的世間是欲界,以欲為主,以男女之欲和飲食做我們生活上的內容,所以是最煩惱的世間。色界沒有這些欲,比較上沒有欲界那麼痛苦,這是天的境界,但仍然有身體,這身體仍然令色界的眾生耽著(傾向梵行與定)。無色界連物質的身體都很稀薄,是一種精神狀態(深定)的生活。本來這一界比較輕鬆,但因為他們時常處於精神上的定境之中,經常入定,什麼都不想,覺得入定很快樂,因此執著這些快樂而不長進,不去學習,不去做事,只以禪定做他們的生活,這也是一種貪著。所以,欲界、色界和無色界各有所貪,不過,欲界之貪最重,色界較輕,無色界更輕,因為他們沒有物質的負累。這是佛教的講法,也是印度人的講法。

「三界火宅」,這是《法華經》的譬喻,我們的人生就像住在一間火燒的房屋中,佛菩薩叫我們離開火宅,但我們執著家財不肯走。所以佛就用很豪華,很好玩的羊車(聲聞乘)、鹿車(緣覺乘)、牛車(菩薩乘)這三車哄(弘法利生)我們,引我們出來,快些離開危險的地方。

我們在火宅中,「眾苦煎迫」,沒有人可以避免。佛教講有「生、老、病、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等八種苦,但這裏講的苦不是講受傷或有病或失戀不開心之苦,而是講「無常(變遷)故苦」。無常是令我們受苦的主要原因,我們現在就算很快樂也是苦的。例如,朋友之間相聚很快樂,但眼前這種快樂就是痛苦的根源,因為朋友不可以一輩子在一起,也有分離的時候,離別了就會互相牽掛,這就是愛別離苦。

世間事情沒有常性,但人卻總喜歡常,人最喜歡把好的東西留在自己的身邊,但往往沒有這種能力,所以,現實與理想,往往是違背的,這種違背令我們永遠不可以出離苦境。除非我們學了佛法,明白條件所成的事物,全部都是無常的,在無常之中,我們有一種能力,不被它壓倒。好朋友相聚,離別的時候,我們想著以後有機會再見。這樣一想,我們的苦就減輕了很多。如果你總想著又不能見到他,你的痛苦就會增加。

一杯水,喝了一半,不同的看法就有不同的心境。如果說只剩一半,你就會消極;但如果說,還有一半,這就會積極。所以,我們看無常也是如此,我們要承認無常的事實,你知道一定要分手。到分手的時候,你想想分手更好,如果不分手,整天相處,或者會吵架。一年見一次,大家相處當然很融洽,如果你這樣看無常,就不會覺得苦。

我們看到世間事物轉變的情況,知道我們對這種情況是無能為力的,既然是不可以,我們就要承認這個事實,承認之後,再把消極面變成積極面去想,人就會開朗,心結就會解開。

我們這樣看世事,人就平衡了。不過我們不是機械人,不會不近人情,一個冷酷的人是沒有用的。如果你沒有人情味,你怎可做菩薩?你不愛護你身邊人,不愛護你的朋友,不愛護你所認識的人,你怎可去做事?你這樣根本不可能做菩薩,也沒有資格做菩薩。你要對眾生有種憐愛,有種感情,你才肯為眾生做事,不過,我們做的時候,一定要有智慧。

「誰濟以安寧?」誰能令受苦的眾生安寧呢?答案一定是佛。佛有「大悲大智大雄力。」佛陀有大悲心,這個「悲」不是悲哀,而是慈悲。「智」是般若,是堅定的智慧,沒有雜質的智慧,無私的智慧。佛有智慧,有慈悲,憐憫眾生。有大悲有大智就一定有大雄力,這種力量是由悲智中產生出來。《般若經》說:「以大悲為上首,以無所得為方便。」我們對眾生要有一種憐愛心,把大悲心放在第一位,一出來做菩薩事業,就要對眾生有種情感,不會只喜歡這個眾生而不喜歡那個眾生,任何人來找我們幫忙,我們都會幫忙,任何人要我們教導他,我們都會教導他,不可以分彼此,這就叫做大悲,然後用般若做我們的指導,以行事做我們的方便,這就是「大悲大智」的意思。

印順導師描寫佛陀慈和而不失其雄健。我們對人要慈和,但不要軟弱無力,如果動不動就流淚,這是沒有用的。慈和之中又不失其雄健,是有其立場,有其智慧,有其宗旨,有其底線,這就是佛陀的作為。

「南無Namo是梵文的譯音,是皈依的意思,「南無佛Buddha即是皈依佛,「南無法」即是皈依法,「南無僧」即是皈依僧,「南無阿彌陀佛」就是皈依阿彌陀佛。「佛陀耶」的「耶」字,等於現代感歎的助語詞「啊」。這一句即是說,我們要皈依佛陀啊。

「昭朗萬有」,世間一切事物,因為有佛光所照,讓我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看到。「衽席群生」的「衽」是衣襟。佛陀對眾生就好像用衣襟包著小孩子那樣,保護著眾生。「席」是臥席,也即是用一塊墊,讓人可以舒服地臥著。這表示給眾生一個安全的地方,讓眾生進來,愛護眾生,呵護眾生,不讓他們受到傷害,這就叫做「衽席」。「群生」即是眾生,無論對任何眾生,人、天、畜生、餓鬼、地獄,佛陀對他們都有憐愛之心,保護他們,教導他們,幫助他們。

佛陀的「功德莫能名」,不能用文字、語言表達出來,功德大到不得了。所以,「今乃知」,現在才知道,「唯此是」,唯有這個佛的地方,是「真正皈依處」,是值得我們真正皈依的地方。「盡形壽,獻生命」,「形」是身形,「壽」是壽命。我們有身體就有壽命,就要做工夫,盡了我們有生之年,把我們的身心,奉獻出來,這就叫「盡形壽」。「信受勤奉行」,我們要信仰佛陀,接受佛陀的教導,努力去奉行。

這個「奉」字不是隨便做,而是用尊敬的心去做。佛教說:「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一切惡不要做,一切善要奉行,即使是布施一塊錢,也要用恭敬心,請對方接受,不是隨意扔給對方。雖然對方現在是有求於你,但他未來可能是佛。《法華經》講常不輕菩薩,時常不輕視眾生。他現在聽我講佛法,明年他可能會來對我講佛法,人人都會改變,因為是因緣所成。我們為人做事,或做布施的事情,都要奉行,千萬不要輕視別人,否則就沒有功德了。對佛陀的教導,我們要奉行,要尊敬去做。所以,「獻生命」不是求福,而是對佛法「信受勤奉行」。

第二段是歌頌佛法。「二諦總持,三學增上。」這兩句初學佛法的人較難理解。「二諦」是世俗諦和勝義諦,或稱為俗諦和真諦。世俗諦即是有為,「為」即是有作為,我們凡是做世間事情,一定有做作,吃飯、穿衣、起床、洗車、救人、幫人,都是有做作的,這是世間法。佛教講有兩種法,一種是世間法,即是世俗諦;另一種是出世間法,即是勝義諦(又稱第一義諦)。一般的中國佛教徒總是把它分成兩個截然不同的部分,這是世間的,那是出世間的。他們認為:你們喝茶,這是世間法,我們喝開水,這是第一義諦,很了不起。

如果說喝開水是勝義諦,喝茶是世俗諦,這就錯了。我們不應該這樣分,我們可以喝茶,也可以喝開水。喝開水本來是有為法,是世俗諦,但同樣是開水,如果你喝開水的時候,有所執著,以為自己很清高,這就是世間法,因為你不明白。但如果你喝開水的時候,不覺得自己與別人有什麼不同,只不過現在有開水,就喝開水。當你喝的時候,心裏很明白,沒有執著,知道自己做什麼,做得很適當,完全不覺得自己喝開水很清高,這時候,你喝這杯開水,就是勝義諦,而勝義諦就在世俗諦中成就出來。

我們要知道,我們舉手投足,每做一個動作,這個動作如果是對人好的,而又不執著我正在對人好,不覺得自己超勝別人,那麼,這就是世間裏面的勝義諦。我們是做世間事,但精神是世間之上的勝義諦。所以,我們每一個動作都可以做到勝義諦。

但嚴格來講,真正的勝義諦,是當我們修禪定的時候,在禪定中證到世間真實的情況,那種才是正式的勝義諦。其他所有日常生活,包括講佛法,都是世俗諦,只不過佛法可以帶我們進入最高的境界,而這個境界是要我們自己在禪定中證悟。總之,我們不要把世俗和勝義分成兩截,我們要知道,勝義就在世俗中找到,我們不要離開人群,如果離開人群,我們做事就沒有價值,就沒有意義。我們要為我們所接觸的人做任何事情,這樣我們就能每天都做著勝義諦的事情。

二諦是包括一切佛法,所以這裏說「總持」。總持的意思是講,總一切法,持無量義。一切法不外這個範圍,我們能夠抓住這個範圍就是抓住所有佛法,所以就叫做總持。

「三學」是戒定慧。我們學佛法就是學戒定慧,不須學其他枝節,只須記住第一步要持戒,好像弘一法師那樣持戒清淨,他過著佛教徒應做的沒有欲望(少欲知足)的清淨生活,行為很純淨,但又不會給人難堪,不會給人高高在上的感覺,這就是真正的持戒。能夠持戒的人,就能做到清淡,清淡的人自然就會安定。人如果多欲望,就會不安,不安的人就無法修定。

例如,你每天修禪定,如果你總是想東想西,太多心事,總想著世間的事情,你就無法得定。相反,如果你能持戒清淨,就容易修到定(專注力)。假如你能得到定,你所學到的經教,自然會在腦海中浮現出來,你多些去回味,來引證自己在日常生活做得怎樣,你的智慧就會增加。所以,三學是連在一起的,其中一學做得不夠,也做不到其他兩學。「戒定慧」是佛教徒最重要的三個字,我們做一生或多生都是依這三個字去修行。

我們在日常中,即使做了很多工夫,學了很多經教,定慧都不能做到圓滿。定慧要做到圓滿,不是睜大眼睛就可以做到,而是要在修禪定的時候,在最沒有妄想,最沒有妄念的情況下,在定中生起這種智慧,這種智慧(般若)就是勝義諦的實踐,就是勝義諦的引證。這是成聖時候的境界,這種境界是言語道斷(非語言文字所能形容),不是我們現在可以講到的。

在佛教來講,「增上」是互相為一個好的緣,互相影響,這個影響是好的影響。例如,你持戒持得好,你的定力就高些,修定修得好一些,智慧也就深一些,成就也會多一些。你的智慧高了,就能知道應該怎樣持戒,而不會去守一些毫無意思的戒禁取(邪戒)

「法界身」是法身,表示佛陀永恆不變的身,這是一個譬喻,不是真是身體。佛說法,這個法永存世間,人人可以學得到,有人的地方就有佛法,所以就成為一種法界身,又叫做法身。這個法身是無處不在,有人的地方,就有機會學佛法,所以就用「恢恢」來描寫法身極其廣大,無所不包,沒有東西可以阻擋,沒有地方是不可以出現,到處都可以出現。

「淨德既圓,染患斯寂」。「淨德」是清淨的德性,如果修行修到圓滿,跟著這個法去做,就得到清淨的法,而做到圓滿,人的染患就會消失,「寂」即是除去。染污和禍患都是不好的,人有煩惱就有染患,如果你學佛法學得圓滿,染患就不會有,結果就是「蕩蕩涅槃城」,就會去到涅槃的所在,表示得到成聖,解脫生死,不會再有煩惱,用「蕩蕩」來描寫涅槃是無限大無限廣闊。這是譬喻,不是真的有個城叫涅槃。

「眾緣性空唯識現。」這句很深奧,一般人很難明白。佛教說一切法,一切事情由眾緣所成。緣即是種種因。佛教認為,一切事情的造成,一定有因,佛教很強調這個因,而且,做了因,一定會結果,這個果,無論多少世都會結,這是佛教特別強調的。「眾緣」表示一切事物成就的現象,是由各種條件所造成,所以,一切事物都是性空(沒有自我實體)

什麼叫性空呢?這個「空」不是解作空空如也。佛教所說的空,範圍非常大,意義非常深刻,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講完,不過,最簡單講,這個「空」字不是無,不是說這個地方中間空了。這個「空」是講有而不實在。一切事物的本質,其性本空,都是不實在。

條件所造成的事物,是不穩定的,但它是有作用的。事物造成的時候,它已經變化了,時間長了,變化更大,連質都會改變。最初是量變,裏面的分子變,慢慢就會整個變化,或者變壞,或者變成另一個樣子。例如,冰溶了就成為水,變成另一種形態。所以說,條件所造成的事物,是不穩定的,是可變的,是不實在的,這就叫做空。

一支筆是空的,人也是空的,但不是無,是有,不過有之中,我們抓住一支筆的時候,它已經變化了,這就是「才生即滅」。假如是一百個條件造成一支筆,當這支筆產生的時候,就只剩下九十九個條件存在,第一百那個條件已經改變了,這已經不是原來那支筆,可以說是另一支筆了。所以佛教說,事物的生滅很急速,可以說是刹那刹那生滅。事物既然生滅得很急速,就沒有一種事物是實實在在存在於世間,這就叫做空。空講出了世間存在的真相,一切是條件所造成,所以它的本質是不實在的。不實在的意思,是有,不過是有可變性。可變是說,雖然是有,但已不是原來那件事。(存在就是生滅的過程)

「唯識現」是講事物全部是我們的心識顯現出來的,這個「識」是我們的認識心,我們如果沒有認識心,就算有件事情存在,就算有個人在我們面前,如果我們視而不見,這件事和這個人的存在就與我們根本沒有關係。所以,有認識心可以把一切事物顯露出來,這就叫做「唯識現」。

眾緣所現的事物,本身已經不實在,再加上用心識去認識,心識也是眾緣所成,也是很複雜的,它本身也是不實在,用它的不實在,來認識不實在,所以世間是一個不實在的世間,也即是空的世間,因此我們不需要執著,因為它隨時會改變。

「眾緣性空唯識現」,全句七個字,講出了世間真實的情況,我們明白了這些道理之後,我們做人就會比較輕鬆,不再斤斤計較,不再事事執著,不會對自己喜歡的人好到不得了,對不喜歡的人憎恨到不得了。因為世間的事情,是條件所造成,隨時會變,你今天憎恨的人,明天可能是最幫忙你的人,說不定他會成為你的好朋友,所以,你今天不須憎恨他那麼厲害,這就是「眾緣性空」的意思。

「達摩Dharma是譯音,意思是法。歷史上有一位來中國的印度高僧,就叫做「達摩」。「南無達摩耶」意思是皈依法,佛法是我們做人最好的指導,我們明白佛法之後,煩惱也會減少。所以,我們要皈依法。

「理無不彰,蔽無不解。」「彰」是彰顯,「蔽」是煩惱障蔽。佛所說的法,無所不包,說盡世間道理,沒有哪一種道理不在佛法中彰顯出來。我們很糊塗,很無知,我們明白佛法之後,所有的煩惱障蔽都會去除。我們去除了煩惱障蔽,就能夠「煥乎其大明」,就會看到一片光明照耀在我們眼前。「煥乎」是發出一種光明,好像光明照大千一樣。當我們糊塗的時候,就會什麼都想不通。我們明白佛法之後,放開了心懷看世間,就會覺得很明白,很清楚。這就是「煥乎其大明」。

第三段,「依淨律儀,成妙和合。」這是講出家人。我們都知道,佛教始終是以出家人做代表,在家只是幫助式的,我們要尊重好的出家人,對於不好的出家人,我們一定要講出他不好的地方。如果你對好壞都照單全收,那些好的出家人就會被壞的出家人逼得無法立足,無法弘揚佛法,佛教就會衰落。所以,我們有時批評不好的出家人(批評要與慈悲智慧相應),其實是愛護出家人,希望那些正當的出家人能夠出頭,代表佛教,弘揚佛法。

出家人要守戒律,好的出家人能夠「依淨律儀」去修行。「依」是有依據,「律儀Vinaya」是戒律和儀表,戒律要加上威儀,一個行為端正的人,是很有威儀的,他的眼神也是與別不同的。這是由守戒律而做到儀表、儀容、儀態,都是循規蹈矩。出家人要時常依清淨的戒律,成就僧團的和合。出家人住在一起,如果沒有定下一些規矩讓他們遵守,就容易產生磨擦,所以佛教有六和敬。(身口意戒見利,和同共敬。)

大家共住在一起,身和同住,口和無諍,意和同悅,戒和同修,見和同解,利和同均。大家無分彼此,有利益要平分,例如乞食回來,多了一缽飯,大家就分來吃。經裏說,要照顧患病的比丘,或者照顧身體比較虛弱的出家人。佛在世的時候,僧團有六和的精神,大眾相處得非常好。總之,「眾妙和合」是由我們的身體,我們的意,我們的思想,和我們的口,各方面做出來,大家都有一種同修的感覺,沒有爭執,沒有利益的衝突,這就叫做「妙和合」。

「靈山遺芳型」,「靈山」是指印度王舍城的靈鷲山,因山上有很多鷲鳥而得名,也有說因山頂似鷲鳥而得名。佛在世時,常在靈鷲山說法。「芳型」是指當時的出家人好的榜樣,流芳百世,遺留下來給後世的出家人,讓後世的出家人依著去做。所以,後世的出家人輾轉傳承這種「芳型」,令現世也有這樣好的榜樣。

「修行證果」,一個出家人要做什麼工夫呢?就是修行佛道證聖果。另一方面,他們又要「弘法利世」,弘揚佛法,利益世間。這樣就可以「焰續佛燈明」,希望燈燈相傳,一燈一燈,把佛燈世世代代地傳下去,希望佛法永存世間。

「三乘聖賢何濟濟」。「乘」是車乘,指能坐人的車。佛教講有三大類的修行人,譬喻說,有的修行人駕駛跑車,只能坐自己一個人,不能乘載其他人;有的修行人駕駛房車,可以多坐幾個人;有的修行人駕駛空中巴士,可以坐很多人,而且走得很快。所以有三乘,第一種是聲聞乘,是佛在世時,聽佛說法,而成就聖果的修行人。第二種是緣覺乘,即使佛不在世,他們看到花開花落,也能知道世間因緣所成,知道由事物的因造成世間一切事物,因而領悟到世間真理。聲聞乘和緣覺乘都是小乘,都是一輛小車。第三種是菩薩乘,是度眾生的修行人,這是大乘。

無論小乘和大乘,一切的賢或一切的聖者,自佛創教以來,真是有很多很多,這表示不同的修行人,都是佛座下的弟子,他們都是弘揚佛法的僧寶,都值得我們皈依。
「僧伽Saṅgha」是梵語,意思是和合眾。四人以上方稱為僧,即佛教之出家和合團體。僧是代表僧團為我們說皈依和為我們皈依作證,所以,我們要皈依僧。

「統理大眾,一切無礙,住持正法城。」因為佛教是以出家人做代表,所以說出家人能「統理大眾」,把所有學佛的四眾,由出家人領導,由他們統率。如果是一個好的出家人,他可以統率大眾,做一切事情都沒有障礙,這樣就可以住持正法城。這是譬喻,佛法是正法,弘揚佛法,就好像用城做基地,這個基地由有能力的出家人或僧伽這個團體來主持。出家人能夠把正法的大本營管理好,並且把正法弘揚,令一切眾生都得到利益,而做到「一切無礙」。
以上三段,第一段讚揚佛寶,主要是講「大悲大智大雄力」那種精神,值得我們去尊敬。第二段讚揚法寶,主要是講出了「眾緣性空唯識現」這種世間事物的真相。第三段讚揚僧寶,主要是講「依淨律儀,成妙和合」,這是僧團應有的作為,只有這樣做,他們才可以「統理大眾,一切無礙」。

我們時常唱這首《三寶歌》,如果對這首《三寶歌》有深刻的理解,就能知道佛法僧三寶,的的確確是值得我們皈依,希望大家都能真正皈依佛法僧三寶,成為真正的三寶弟子。


摘錄自:http://www.buddhismmiufa.org.hk/member/Newsletter_2009_Q1/2009.1.18.htm









2016年3月20日 星期日

無我與禪


     § 無我與禪 §   聖嚴法師

無我的四相

在《金剛經》中有提及四種相,即是「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以及無壽者相。」實際上這四相都是討論同樣的事物,就是「我」。這裡所提到的我,就是指那些屬於我或雖不屬於我,而卻期望得到和不要得到的東西。除了那些我們已擁有而不希望失去,以及擁有卻想除去的,還有那些我們沒有卻想得到或害怕得到的東西之外,沒有什麼是可以被稱為「我」的。然而大多數的時間,我們並沒有覺察到我們希望除去或得到一些什麼東西,我們只意識到自我的存在。首先我們知道自己的身體以及它的需要,由於我們的身體需要某些物品,才感覺到「我」對這些物品的需要。身體使我們注意到我的存在。其次,心念的活動給我們存在的感覺。除了身體和心念以外,就沒有「我」的感覺了。

事實上,是我們的心使我們經驗到我的存在,身體如果離開了心,便不知道那是我。那麼,什麼是心呢?那是不斷或連續流動的念頭。

人可以通過宗教的行持,達到某種程度的經驗,他會瞭解到那個平常經驗的「我」,實際上只是一個虛幻的東西,主觀或永恆的我原本是不存在的;它的存在只是因為身體的感覺、身體的需要,以及那不斷流動的念頭。這即是《金剛經》中所提到的「無我相」。

再說「無人相」。人的存在只是通過「我」的感覺反映到其他人及物的存在。基於自己的感覺,使我們經驗到自己與他人的相對待。因此站在《金剛經》的立場:假如是無我,自然也無人了。如果我自己本身並不在那兒,同樣的,他人也不存在了。這只是因為我們與他人及事物之間發生了種種的關係,我們才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我們知道目前這個世界上一共有四十億的人口(2015年的世界總人口,應已超過70),但是,與我們每一個人自己相識的,是非常少的。我們所能深刻經驗到確實存在的他人,僅是那些在利害得失之上與我們有關係的人。其他數十億生活在這個行星上的人口,我們幾乎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不論他們是否存在,至少並沒有真正影響到我們什麼。所以,他人只存在於他們與我們之間的關係上。當我不存在時,其他的人也就不存在了。

第三種的「無眾生相」。包括所有那些或許沒有必要與我們有關係,卻仍然和我們共同生活在地球上的一切眾生。那些修行已到達很高境界,而且已經能夠解除他們本身的問題和困境的人,自然會對所有的眾生產生很大的悲憫心。他們從已經解脫自己的問題,而去負擔起眾生的問題,於是眾生的問題就成了他們自己的問題。這仍是有我的層次。

若從《金剛經》的立場說,如果主觀的「我」不存在,客觀的「眾生」自然也不存在。佛陀說度盡眾生,而實際上並無眾生可度;眾生已經被度了,度眾生者並沒有感覺到他已度了眾生。所以,無眾生相,也是無我相的異名。

第四種是「無壽者相」。這是從時間去看「我」的存在。它牽連到前面所提及的我相、人相和眾生相。假如沒有我相,則一個人壽命之長短將不重要了;但所有的眾生都執著於壽命,他們希望活得長久,並避免夭折。因此他們尋求他們生命的安全感,他們期望現在和將來都有安全感,於是嘗試用各種可能的方法來保護自己的生命;縱然已知生命有生必有死,卻仍執著不放。然而那些已經無我相的人,不管他們明天死或一萬年以後才死,對於他們都是沒有差別的。當一個人已經體驗到無我的境界,這些問題就已經解決了。

總而言之,有關無我相的「我」,歸諸於個人的不存在(即只是暫有、因緣和合,而無不變實體的存在);無人相的「人」,則指那些與我們相對待或有關聯的不存在;無眾生相則不只牽涉到「我」及你的不存在,而是包括了宇宙所有眾生的不存在;最後,第四種無壽者相,說明時間的過程:從期望長壽而至不擔心壽命之長短。
以上四相的前三者是空間的無我,第四是時間的無我。

禪定神祕主義

我想在此與大家談談有關「禪」與神祕主義。禪是始於中國而非印度。很多人以為禪與禪定是一樣的,禪即是禪定,禪定即是禪。事實上,禪是經過許多不同層次的禪定經驗,或者毫無禪定的修持階段而達到的一種境界。如果行者只是靜坐,而未曾超越禪定的境界,那麼他最多只能保持在內心統一不動的階段。這類行者假如進到動態和變幻的世界,將很可能失去禪定的工夫,他們內心也將進入一種迷惑、錯亂的狀況。假如一個人希望進入並能保持禪定的境界不退失,便需要不斷地修持,最後是遠離日常生活的世界,進入深山去修行,要不然,在他們捲入日常的人事干擾中,便會很容易失去禪定的境界。可是,即使他已失去禪定境界的能力,憑藉著這樣一次的經驗以後,他也會異於平常人的。比較起那些完全沒有體驗的人來說,他將會趨向於更穩定,並將會對這個世間有更清晰的瞭解。許多人將稱他為智者。

然而,修禪是不太一樣的。最初使修行者的心達到非常集中或統一的狀態,然後將這個集中的心粉碎或消失。在這時,心便將不容易再回到它本來散漫的狀況,因為心已不再存在了。但是經過一段時日後,這個人可能又回到迷惑的境界。通常我對這些修行境界的介紹是:首先從散亂心進入集中統一狀態的心,這是禪定的境界,到了最後階段,這個充滿、完整、實在的心消失之時,才是禪。在禪的觀點,甚至統一狀態的心,亦被以為是一種執著,執著於和小我私我相反的大我神我。

進入禪定的狀況,自我是無限制、無邊際的,但仍有一個中心為我們所執著。由於有這樣的執著,便會把真與假的界限分得很清楚。宗教裡那些受到崇敬的形象,經常會說他們所看到和所說的,都是真理,而其他人所說的卻是謬誤的、不正確的。這種說法是基於個人的宗教體驗,以及他從這些體驗而生起的堅固信心。在他們的體驗中,他們對於真與假有一個很清楚的區分,這樣的人經常會感覺到他已經離去了虛假的世界而進入一個真實的世界。一種抗拒虛偽世界的感覺將會生起,於是他不願再回到他以前的狀況,而希望保持在這個真實的狀態中。因此,在這種排拒虛假,而堅持實際的掙扎之中,摩擦將會發生於這兩種相對的世界。

禪,並沒有真的或假的世界,也不會傾向於真實或排斥虛假,禪完全包含了真與假,因為它們是平等不二的。因此,禪宗有許多公案,若從平常的角度去看,似乎是自相矛盾,或者不合邏輯的,這是禪宗的一個特色。我自己經常這樣提示我的學生:「鳥在深海裡游,而魚在高空中飛。」這是胡扯嗎?實際上,鳥與魚,本來是沒有名稱的,在沒有分別心的情況下,為什麼不可稱鳥作魚?同樣的,我們的生活也正同如此的情況,那又有什麼需要去尋找一個真實的世界?為什麼我們硬要把世界看成一團糟和不快樂呢?有了假才有真,見到真便有假,真假等視,真就存於假中了。

每個個體的存在是實際存在的,一切法的存在也是如此。現實是不必也不應與虛幻的現象分開的。禪即是如此,超越了平常又回到平常的世界。縱然知道如此,我們還是不能夠說我們已明白什麼是禪。一般人要瞭解禪的話,必須首先將心念修行至統一集中的狀態,然後,將這種狀態拋開,而返回到平常的世界來。到了這個階段,才是真正的解脫與自在,而在同時,他又活躍地參與這個世界。

因此,若把禪與神祕主義拿來比較,我們可以說,禪者經歷了神祕經驗,但禪本身並不是神祕主義,而是踏實、平凡的生活。

因為當一個人深刻地經驗了統一心的狀態或者得到了禪的體驗,便不會將這些經驗視為不可思議或不平凡,相反的,這種經驗將被視為實際和真實的,並沒有什麼神祕可言,只是正常、平常的生活。因此,站在這個角度,我們可以說,在普通一般迷而未悟的人所看到的,以為是不可思議和神祕經驗,對一個已經達到統一心境或證得禪境的人而言,卻是一個真實、平常、正常的世界。所以依我的看法,若在修道的立場來說,根本沒有神祕主義者這樣東西,如果有的話,只是學術用語中的一個名詞。

摘錄自:聖嚴法師《禪的體驗.禪的開示》
http://ddc.shengyen.org/pc.htm










2016年3月12日 星期六

阿姜查語錄 二

§ 阿姜查語錄 §

禪坐修習 ()
58. 如果你想等待未來佛,那就別修行。當他來到時,你大概得待到那時候與他見面吧!
59. 我曾聽到別人說:「啊!今年對我不利。」「為什麼呢?」「因為我整年臥病在床,根本沒辦法修行。」啊!如果他們臨死的時候都不修行,他們何時可以修行呢?當他們康復時,你想他們何時可以修行呢?你想他們會修行嗎?才怪!他們只會耽溺在愉悅之中。如果他們痛苦,他們仍然不修行,而且迷失在其中。我不知道人們哪時候才會想要去修行。
60. 我已經將寺裡的規矩定立下來了。別去違反現存的規矩,任何違犯的人,都不是一個帶有真正動機要來修行的人。這樣的人還希望要見著什麼?如果他不修行,縱使他就睡在我旁邊,他看不到我;縱使他就睡在佛陀身邊,也看不到佛陀。
61. 別以為光是閉著眼睛坐著就是修行,如果你這麼認為,那就趕快改變你的觀念。所謂穩定的修行,是在每一個姿態中---不論行、住、坐、臥,都保持正念。起坐的時候,別認為你已結束禪坐,相反地,你只是改變姿勢而已。假如你如此反觀,你將擁有平靜。不論你身在何處,你都將持續地具備這種修行的態度;你的內心將會擁有一種穩定的覺醒。
62. 「若不成正覺,血水皆枯竭,誓不起此座。」在書上讀到這段話,也許會想親身去經驗一番。你可以照佛陀那樣去做,可是,你卻沒有想到,你的車只是一部小車,而佛陀的車卻其大無比。他能一氣呵成,就你那部嬌小玲瓏的車子怎可能一次完成呢?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63. 我到處跑,只為尋找修行禪坐的地方,我並沒有覺察它已經在那兒了---我的心中。所有的禪坐,就在當下你的內心;當下的你,內心裡就有生、老、病和死的存在。我四處追尋,直到幾乎筋疲力竭而死---直到那一刻,當我停下來時,才發覺我一直在尋求的,就在自己的心中。
64. 我們不是為了見天堂而禪坐,而是為了要結束苦。
65. 不要去執著禪坐中的幻相和光芒---別隨它們一齊起落。光芒有什麼了不起?我的手電筒就有了。它無法免除我們的苦啊!
66. 沒有了禪坐,你是既聾又盲的。要見著佛法並不容易,你必須禪坐才能見到你從來未見過的事物。你生來就是一位老師嗎?不,你必須先學習在行。唯有當我們嘗過檸檬後,才會知道它是酸的。
67. 當你在坐禪的時候,對每一個前來的念頭說:「這不關我的事!」
68. 懶惰時,我們也應該要修行,而不是只在精力充沛或情緒好的時候才修行,這才是依循佛陀教導的修行。照著我們自己的方法的話,我們只會覺得舒服時才修行。如此一來,我們如何能有成就呢?假如我們照著自己的想法修行,我們又何時方能斬除煩惱之流呢?
69. 無論我們做什麼,都應該親自去體會,光讀書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時光飛逝,仍見不到自己。認識修行就是,為了明了而修行。
70. 空想修行,猶如痴人捕影,而失其實。
71. 沒錯,禪坐有很多法門,不過,它們最後都回歸到一點---讓一切隨其本然。邁向清涼之地而遠離鬥爭,為何不試一試呢?
72. 當初,只有幾年修行經驗的我,根本無法信任自己。可是,隨著經驗的累積,我學會信任自己的心。一旦有了這種深切的瞭解,不論任何事發生,都能順其自然。於是,一切事物到最後,不過只是生、滅罷了。你將達到一個心知道該怎麼做的境界。
73. 在禪坐當中,事實上,陷於平靜裡比卡在煩擾中還糟,因為,卡在煩惱中至少還會想逃脫,然而,在平靜中,你卻只會樂於其中,沒有任何進展。當極喜、清明的狀態從內觀中生起時,千萬別去執著它們。
74. 禪坐是關於心和心的感覺,而不是一件必須追求和掙扎的東西。呼吸在工作時仍然會照常運作,自然自會照料其過程,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覺知,並且向內去清楚地觀照。禪坐就是如此。
75. 掉舉是不正確的修行,也等同行尸走肉。問問你自己,當你死的時候,你是不是還有時間修行呢?不斷的問你自己:「我何時會死?」假使我們如此思維(觀),心在每一刻都保持警覺,專注就會一直現前,於是正念便會自然隨至,智慧也將會生起——很清楚地看清一切事物的本來面目。正念會守護心,以致當感覺生起時,心都不時覺知。要有正念就是要鎮定,要鎮定就必須留心。如果我們留心的話,我們就是修行得正確了。

禪坐修習 ()
76. 修行基礎的第一要點是:誠實、正直;第二:要留意惡行;第三:內心要謙虛,要出離並少欲知足。如果我們喜於寡言、滿足一切,我們就會看見自己,也不會受到干擾。心將會具備戒、定和慧的基礎。
77. 起初,你會趕著要前進,趕著要回來,也趕著要停止。只要繼續不斷地這樣修行,直到你達到不前、不後,也不是停止的境地!一切都結束了,既沒有停止,也沒有前進,更沒有退後,一切便都結束了。你會在當下發覺,實際上,真的什麼也沒有。
78. 切記!你不是為了「得到」而禪坐,而是為了「捨棄」。我們不是以慾望來禪坐,而是以放下。如果你「想要」任何東西,你永遠也找不到的。
79. 心靈之道是相當容易的,不需要詳細地說明。放下愛恨,然後順其自然。在我個人的修行中,我就是這樣做的。
80. 問錯誤的問題,表示你仍然陷於疑惑中,如果談論修行能幫助思維(觀),那談沒關係,可是,要看見真理,就得全靠你自己了。
81. 我們修行是為了要學習放下,而不是要增長我們的執著。覺悟是在你停止希求事物是出現的。
82. 如果你有時間保持正念的話,你就會有時間禪坐。
83. 最近有人問我:「我們在禪坐時,如果有各種事物在心中生起時,我們應該去審視它或只去覺知就好?」如果你看見一位你不認識的人經過,你可能會好奇:「那是誰?」「他要去哪裡呢?」「他在幹什麼?」可是,如果你認識這個人,那麼,只要覺知他經過就夠了。
84. 修行中的慾望,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敵人。是朋友的話,它會使我們想要修行,想要開悟,想要結束痛苦。但是,不停地欲求仍未生起的境界,或希望事物能有所不同,只會造成更多的痛苦,這就是慾望會成為你的敵人的時候。最後,我們必須學習去放下我們的慾望---即使是覺悟的慾望。惟有如此,我們才會解脫。
85. 有一次,有人問阿姜 查關於他教導禪坐的方法:「您是否用每日面談方法,來審視一個人的心境?」阿姜查回答說:「在這裡,我教導弟子們去審視自己的心境,去和他們自己面談。也許一位比丘今天生氣了,或許他心中有些慾望,我不知道,可是,他自己應該知道,他不須跑來問我,對不對?」
86. 我們的生命是種種元素的集合體。我們利用世俗(世相)來說明事物,但,我們卻反去執著世俗(世相),然後認為它們是真實的事物。例如:人與事物的名字是被付予的,我們可以回到還未被付予名字之前的剛開始,然後叫男人「女人」,叫女人「男人」,有什麼差別嗎?可是,今天我們卻去執著名字和概念,所以我們才會有性別的鬥爭和其他的戰爭。禪坐為的是看透所有這一切,然後,我們才可以達到無為,並安住於平靜,而非鬥爭。
87. 有些人是因信仰而進入出家生活,但後來卻譭謗佛陀的教法。他們的知識較高,但卻拒絕正確地修行。事實上,那些真正修行的人,今日鮮矣。
88. 理論和實踐---前者認識草藥的名稱,後者則親自去尋找它,利用它。
89. 聲音---你喜歡鳥鳴聲卻厭惡車子的吵雜聲;你害怕人群和噪音卻喜歡在森林裡獨處。放下聲音吧!放下聲音去注意「主題」。這個「主題」就是你的修行。
90. 一位剛出家的沙彌問阿姜 查,對那些剛開始禪修的人,他的建議是什麼。「就跟那些已經修禪很久的人一樣」他回答道。而那是什麼呢?他說:「繼續保持下去。」
91. 有人說,佛陀的教法很正確,但卻不可能在社會裡實踐。他們說:「我還年輕,所以沒機會修行,可是,當我年老時,我會去修行的。但你會說:「我還年輕,所以沒時間吃飯;但當我年老時,我再去吃飯」嗎?如果我用一根著火的棍子刺你的話,你會說:「沒錯,我很痛苦,可是,因為我在這社會裡,所以無法逃脫」嗎?

92. 戒、定和慧共同形成了佛教修行的核心。戒,使身體和言語保持清淨,而身體則是心的住所,因此,修行是具有戒之道、定之道和慧之道的。就如同一塊木頭分成三段一樣,但實際上卻是同樣木頭。如果我們要拋掉身體和言語來修行,是沒有辦法的。我們必須和身體及言語一道修行。因此,事實上,戒、定和慧是個一起運作的和諧共同體。




2016年3月6日 星期日

三期佛教概說

                                                     § 三期佛教概說 §    印順導師


    從凡夫立足處的「無常」出發,通過「空無我」的實踐,踏入「無生寂滅」的聖境,這「緣起三法印(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是佛法一貫的坦道。佛法不能離卻三法印,佛教的演變,不外適應眾生的機感,給以某一法印的特深解釋罷了!不同的深刻發揮,不免有側重某一法印的傾向,這使佛教分流出三個不同體系。這三個體系,雖然徹始徹終都存在,但特別在印度三期佛教中成為次第代起的三期思潮的主流。就是說,適應思想發展的程序,從三藏教──小乘的無常中心時代,演進到共大乘教──大乘的性空中心時代,再演進到不共大乘──一乘的真常中心時代。這三期佛教的發展,雖難作嚴格的劃分,但從三個不同思想體系的發揚成長而成為教海的主流上看,表現得非常明白,因此也可以相對的劃分了。從釋尊入滅(周敬王三十四年〔公元前486年〕)到印度佛教衰歇(汴宋時〔公元10-12世紀〕),有一千六百多年,分為三期,是這樣 (以下導師所指涉之世紀佛世紀;佛1世紀 = 公元前6世紀)

    佛陀的根本佛教,非常雄渾有力、質樸、切實、富有彈性。佛滅第一夏,迦葉等結集經律,這決定了初期佛教小行大隱的發展。二世紀,阿育王統一印度,因他的熱信,擴大了佛教的教化區,像末闡地到罽賓,摩呬陀到錫蘭,大天到摩醯沙漫陀羅等。佛教也就因環境及師承等不同,漸分為十八部。四世紀初,阿育王的王統被篡,建立了薰迦王朝。布修耶米多羅王是婆羅門教的信仰者,因此,中印度的正統佛教,受到了極大的摧殘。說一切有系──末闡地一派,得天獨厚,它在罽賓、犍陀羅,沒有受到摧殘的厄運;承受三百年來弘揚的成果,在四、五、六()世紀,達到最高潮。

    迦膩色迦王(七世紀初期〔公元1-2世紀〕),成為初二期佛教的分界線。性空中心的大乘教,經典的傳出,該是非常的早。「行在六度,解在真空」,在《增一經序》中,已明確揭示出大乘佛教的綱領。《大事》已有十地的教義,脅尊者(六世紀)已見過「般若」。這大乘佛教的應時而興,固然順著理論發展自然趨勢,從無常到空,在長期的辯論中,理會到非空不能成立無常;從生命本位的有情無我,擴展到宇宙論的一切無我。這一次的復興,傳說有彌勒下生。龍樹(七世紀到八世紀初)、提婆(八世紀)都從南印到中印;在他們的傳記裏,都提到外道跋扈與復興的困難。這一系的思想,是攝南印的大眾系與西北印的說一切有系,讓它在中印分別說系的基礎上發展起來,這當然是從其大體而言。中印的大乘佛教,經龍樹提婆的唱道,脫離小乘而獨立,但它始終在外道、小乘的包圍下。提婆以後,又轉向衰運。這一期的佛教,卻經西印轉到北方,在大月氏、斫句迦等地完成空前的發展,傳到中國來,這不能不說是迦膩色迦王信仰佛教的結果。性空中心的經論,雖說以大乘為主,但是大小共行的。「通教三乘,但為菩薩」,是時代的特徵。這大小共行的見解,就是承認小果的究竟;在這點上,龍樹也說不能因《法華》的孤證而說二乘(聲聞、緣覺)決定成佛。這大小共行,也貫徹在悟解的法性中,三乘(聲聞、緣覺、菩薩)同學般若,三乘同見法空,小乘的智斷是菩薩的無生法忍。這與小乘學者的三乘同見無我而證一滅有關,灼然無疑。

    第二第三期佛教的區分,各方面的意見很不同,我的看法,十世紀起都屬於後期佛教。這一期非常複雜,但真常無生是時代的主流。真常思想的存在,其來久矣!它與南印的大眾系特別有關。七世紀中,印度教漸漸抬頭,這時代思潮的演變,至少使它獲得發展的有利條件。九世紀印度教大成,真常論者代替性空大乘,而成為時代的主流。一方面,它受了性空論者法法皆真、法法本淨思想的啟發;緣起性空的見地,不能適合時代(印度教復興時代)的根機,於是乎展開了萬有本真常淨的實在論。佛性、如來藏、圓覺、常住真心、大般涅槃的思想,雄據了法界的最高峰。它是涅槃寂靜的開顯,真常論的發揚,達到一切眾生成佛──一乘的結論。此外八、九世紀中(公元2-4世紀),無著師資,唱道以說一切有系的思想為根本的大乘佛教。妄心生滅、三乘究竟、念佛是方便,這都與中期性空者相同。但它批判一切無自性,從經部的見地轉上唯心論,有驚人的成就。但好景不常,十世紀以後,佛護清辨出世,性空論復活起來,空有的諍論尖銳化。空有的紛諍,兩敗俱傷,不過促成了真常論更高度的發展。秘密佛教與真常論締結不解緣,在真常本淨的理論上發達起來。他的淵源很古,在九世紀時(東晉〔公元4-5世紀〕),密典已在我國出現。十一世紀起,它就大露頭角,發達到幾乎與印度教渾然一體的地步。念佛(天)三昧,欲為方便,印度群神無不是佛菩薩的化身,第二期時代適應性的佛教,與悟無生忍以後的方便,在這一期中,成為究竟的大法。它們融攝了一切,龍樹無著他們,都被指定為秘密教的祖師。不過圓融廣大,並不能拯救印度佛教;()十四世紀時,前彌曼薩派的鳩摩利羅(公元7-8世紀人),後彌曼薩派的商羯羅(公元8-9世紀人)等,鼓吹吠檀多哲學,而佛教也就一蹶不振,日趨滅亡。

摘錄自:印順導師《華雨集》第四冊〈法海探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