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30日 星期二

摩訶迦葉與六群比丘


                    § 摩訶迦葉與六群比丘 §        聖嚴長老

敬禮世尊諸聖賢.隨緣示現啟後學
慈悲智慧中道行.莫輕毀犯勿自驕

摩訶迦葉

444月號的《海潮音》,載有仁俊法師與印順法師關於迦葉尊者的讚述及附言,這兩篇文字,對於我們都有很大的啟發,故也都是值得再讀三讀的作品。

不過,我雖是晚輩,但卻希望說出我對這一個問題的意見,以資就正。我以為仁俊法師的出發點是從聖教的實踐上著眼的,而且以為迦葉尊者的行誼,頗足今世比丘作為榜樣,因為今人多半流於浮俗、不著實了,這一點,乃是極為可取的。至於印公法師,乃是「從歷史的檢討上」著眼的。「認為」迦葉尊者所領導的「五百結集是部分的;初期小乘佛教的隆盛,只是畸形的發達。」並且敢說:「摩訶迦葉的結集法藏,除時間匆促與少數人的意見外,還有把持的嫌疑。」印公法師的這一指評,也是非常精闢的。正如孟子所說:「盡信書不如無書。」我讀小乘經律,也有這樣的感觸,但我不敢說出口來,即使古來的許多大德們,也不敢說出口來,因為這樣一來,如果沒有足夠的氣魄,那簡直會使整個經教發生動搖的!

迦葉尊者家庭背景的富裕是沒有問題的,他對於女人的厭惡也是與生俱來的。他的父親是摩羯陀國尼拘律城的首富,因為老而無子,所以求神送子,神即稟告帝釋天主,天主即命一個即將命終的天子去受生。天子卻說:「我有宿願,於世尊處,專修淨行,恐生於彼,為我障礙。」天主便安慰他說:「汝勿憂慮,我當助汝,於一切時,令無放逸。」正因得到天主之助,所以雖然與妙賢女結婚十二年,仍能「不互相觸」,一等到他的父母亡故之後,「遂捨所有產業,告知其妻,自行出家。」(以上見《根本說一切有部苾芻尼毘奈耶》卷1

迦葉尊者,既是富豪子弟,又有副聰明絕頂的頭腦,他在童年,即從明師學習各種技藝典籍,一經耳目,即能永誌不忘,從小就能「威儀進止,無不明察」,「及四《吠陀》,悉皆明了。」

正因他有這樣好的資質與背景,出家之後,便受到了當時社會的重視,尤其印度的宗教風氣,主張苦行者很盛,以他一個出身於富豪之家的子弟,而能過他苦行的生活,對一般群眾的號召力,也就不言可知了。不唯當時的印度,即使任何一個時代的任何一個地區,苦行者的號召力,總是相當大的,因為他能過一般人不能忍受的生活,所以會引起一般人的好奇而漸至恭敬。何況迦葉尊者又是一位具有大威德與大智慧的人呢!

於迦葉尊者的號召力大,群眾多,維護佛法之心也很懇切,所以佛陀對他極為器重。即使他倔強的個性,有時連佛陀的話,他都不肯接受,佛陀也只好原諒他,因為迦葉尊者雖還帶有少許外道(苦行)的氣質,但他對於佛法的實踐,是非常沈穩的,不但對於當時的群眾們,有著強大的號召力,即使對於未來的佛教,也會產生很大的影響力。最要緊的是他雖然主張苦行,但他是有大智慧的,他是深明佛陀教義的,他不是一個盲修瞎煉的人,所以佛陀對他也特別優遇,「未曾為佛所呵責,以其德行深厚,無有過咎;又欲令於佛滅後,維持大法,縱使若有小缺,不以致責,欲令後世眾生,深心尊重故。」(《薩婆多毘尼毘婆沙》卷4

以這段文字看來,可知迦葉尊者,雖無過咎,但也不無小缺之處。他的個性──習氣,使他很獨斷,很固執,瞋心很大,凡是他所喜歡的事,即使佛陀也勸他不轉(比如苦行),凡是他所不高興的事物,及至最後,仍然堅持到底(比如討厭女人,反對女人出家-為這樁事,阿難尊者受的氣最多,凡有比丘尼諷刺他,他就怪阿難不該為女人請求出家,到佛滅之後,還為女人出家而宣說了十項不利於佛教的事--見《毘尼母經》卷3)。

但從生活上說,迦葉尊者是無瑕可指的,所以佛也常常讚歎他:「頭陀、嚴整、少欲、知足、樂出離。」每遇到無有慚愧的比丘們,佛陀也常示以迦葉尊者的生活行為作榜樣。如以末法時代的比丘而言,完全學習迦葉尊者的苦行,而不學習迦葉尊者的嚴整、少欲、知足、樂出離者固然不對,但是,嚴整、少欲、知足、樂出離者,正是今日的比丘們所缺少的,倘若做到嚴整、少欲、知足、樂出離者,即使不標榜苦行,他的生活也不會奢侈的了。

正由於迦葉尊者的行誼可風,佛滅之後,空中諸天,也有如此的相告讚歎迦葉尊者:「大仙當知,天眾增盛,阿蘇羅減,世尊正法,必當久住,此大聲聞,道隣於佛。」(《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卷39

迦葉尊者的性格,固執倔強,是事實,一個有個性的人不能與所有人的意見一致,也是意料中事。佛陀晚年時代的佛教僧團的意見爭執,也是事實,倘若邀請了所有佛的大弟子來參加第一次的結集,在結集會中必有很多的爭執,所以迦葉尊者之不請迦旃延、富樓那、須菩提等參加第一次結集的原因之一,或即在此。同時,迦葉尊者對於繼佛而護正法的主張,也有一套腹案的,何況佛陀對於迦葉尊者的倚重,也是事實。

六群比丘

在比丘戒中,大部分是因六群比丘的威儀失檢,佛陀才為比丘們制定戒律。若以俗眼來看,他們是罪魁;若以教制的建立來說,他們又是功臣。

初學佛的人,初初打開律本,見到六群比丘的犯戒罪行,都會覺得佛世的比丘,也不過如此,致對六群比丘生起輕慢之心。其實,佛陀雖因六群比丘的行為而制戒,六群比丘卻是從不犯戒的。戒律未制之先,他們漫不經心地亂來,戒律一旦制定之後,制一條他們便遵守一條。所以六群比丘只是促使佛陀為僧團乃至為後世的僧團制戒,他們本身絕不犯戒。

我們知道,一個在舞台上成功的小丑,他雖作賤了自己,而使大家取笑,實際上小丑的人格是很完美的,小丑所表演的那些動作,之所以能夠博得廣大觀眾的歡笑者,因為他所表演的動作,正是觀眾們自己所有的動作,只是受了虛偽的心理控制,雖然如此,也不承認。一旦有人把各自的祕密,巧妙地揭穿了,所以發出了會心的笑聲。事實上,小丑本人的生活,則又未必像他當眾表演時那樣的可笑。所以我們又知道,小丑人格之美,即是美在能把人類的弱點,歸諸於一己,而來使人取笑。試問,那些發笑的觀眾們是什麼呢?豈不太傻,豈不太沒有同情心了?當然,看戲的目的,端在娛樂──乃是愚弄他們自己的娛樂而已。佛教的六群比丘,也就是這樣的人物,他們寧願將不好的名譽,拉在自己身上,並使永世的佛弟子們,知道他們是壞比丘;但他們卻不忍心佛教沒有戒律,因為沒有戒律作為僧團生活的依準,佛教便不能永久住世。有了戒律,即使佛陀入滅了,佛的弟子們,乃至永世的弟子們,也不會感到群龍無首。如能事事均依戒規而行,豈不等同佛陀在世時一樣了嗎?

因此,我們後世的佛弟子們,不唯應當敬仰大迦葉與舍利弗、目犍連等的大阿羅漢,我們也應敬仰六群比丘,因為他們在佛陀座下,所擔任的角色,雖有正反不同,他們的救世悲心,卻是一樣的。同時,我們在律中還可看出一個最足吾人歌頌的事實,那就是,往往由於六群比丘的顛三倒四,觸惱了他人,他人見佛訴理之後,總是得到一番寶貴的安慰與開示,而每能夠因此得法眼淨。由此看來,六群比丘之觸惱他人,豈不即是以逆行來接引眾生嗎?

所謂六群比丘,乃是六個比丘所結成的一個小集團,他們本來都是豪門貴族出家的,他們的生活,經常在一起,群出群入,互相影響,他們個個都是通達三藏,精諳五明,世出世法,百藝巧術,無所不曉。所以他們在當時的僧團中,乃是極為活躍的人物,內為法門的棟樑,外做佛教的大護。他們之中沒有一個是「啞羊僧」(愚癡無知的比丘),他們每到一處說法,聽者無不皈信,每對一人說法,聽者無不喜悅。所以他們在家的信徒很多,他們的出家弟子,傳說每人也各有九個。

六群比丘的善巧方便,在當時的僧團之中是很少有的,他們六人的團結心很強,只要六人之中的一人有事,其餘五人則無不全力協助,所以他們凡要做事,那是無事不舉的,而且也幾乎是無事不能的。他們的身材都很魁偉,氣力之大,也勝於常人。他們在路上拾到了大批羊毛,每人一擔,解開之後,竟然堆積如山;正因如此,佛才制戒,比丘非不得已時不得擔物,擔物亦不可超過三由旬(約一日的路程)。又有一次,有六十個裸形外道,圍打他們六個比丘,首先任由外道痛打一頓,然後以六人之力而反擊六十個外道,並將外道打得落花流水;因此,佛又制定比丘不得打外道。他們都是出身於貴族世家,故對武藝,也有超常的功夫。有一次,波斯匿王帶兵出征邊界的叛亂,正在閱兵整隊出發之際,六群比丘走去看熱鬧,因見軍隊不理想,見到不理想的戰象、戰馬、戰車與步兵,即用手挽象、舉馬、搗車、扼兵,一一擲之一邊,並且一一予以批評,弄得軍隊七零八落;於是,佛制比丘不得觀看軍陣,也不得觀看遊軍象馬勢力。又有一次,迦留陀夷經過一所教學射箭的學校,那個教師是有名的箭手,迦留陀夷竟在其學生的面前,使他難堪。迦留陀夷拿起弓箭,天空正好飛過一隻鳥,他便射箭封住鳥的去路,而又不傷鳥的身體,逼得那鳥向上直飛,他便一箭射中,箭從肛門入,又從口中出,這種射技,看得那所射箭學校的全體師生,目瞪口呆;於是,佛又制定比丘不得故斷畜牲之命。他們對於歌唱舞蹈與樂器的演奏本領,也是第一流的。有一次,六群比丘在一個園中的池內洗浴,他們偶以揩擦身體的磚塊,邊擦身,邊敲擊,竟然發出美妙的音樂來了,園外的人聽了以為是天樂,所以很多的人群聚擁入園中,才知不過是六群比丘在洗澡;因此,佛制定比丘不得於浴時以任何東西揩擦。又有一次,有個戲班子演唱佛陀的事蹟,信佛的人都去欣賞,並讓他們賺了很多錢,又演唱六群比丘的事蹟,外道以及不信佛的都去欣賞,也讓他們賺了很多錢。因為這是出六群比丘的洋相,六群比丘很不高興,他們六人,便化妝起來,拿著樂器以及做戲的各種道具,到那個戲班的對面,也作精采的節目演出,正因六群比丘的音樂及演唱技藝高人一等,故其鑼鼓初響,便已萬人空巷地前來欣賞了,因此,使那戲班的觀眾,跑得精光,使他們坐吃山空;於是,佛又制定比丘不得歌舞倡伎。

因此,在《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卷1中說:「此六眾苾芻(即比丘),並多奇巧,所有技藝,無不善知。」又在卷4中說:「聖者六眾,善閑音樂,至於歌舞,尤勝餘人。」

六群比丘對於教化的本領,也是令人敬佩的。他們若要教化誰,那便沒有不受化的道理。有一次,他們為了爭一口氣,不讓大眾批評他們不為佛教出力,他們便公推闡陀去勸化一個從未信佛也根本不可能信佛的長者,那個長者根本不願見到佛教的出家人,佛教的出家人也根本進不了他的門;但卻接受了闡陀的感化,並為闡陀獨資建了一座很大的寺院。至於跋難陀,如若對人說到布施法時,能使聽者自割身肉相施。

再說,六眾比丘的福力和威力也是很大的,在《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卷16中說:「六眾法爾,若懷忿怒,至王門時,王殿遂動。」

但是,六群比丘無不尊崇佛的教法,並也無不遵守佛的教誡。比如有一次,跋難陀以舊衣和外道換了一件貴價衣,外道回去被外道的同道識出,而要求跋難陀重行換回,跋難陀不允,外道求佛幫助,佛遣阿難尊者令跋難陀將外道之衣還歸外道,跋難陀便說:「敬奉佛教,豈敢有違。」(《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卷22










2014年9月23日 星期二

佛教法難與人間佛教的啟示

                                                                  
                                  佛教法難與人間佛教的啟示 (1)   釋定賢

一、前

   以銅為鑑,可正衣冠;以古為鑑,可知興替;以人為鑑,可明得失。(2)

   研究歷史,審觀人事,對照古今,汲取教訓,適當修正,是確保人類文明進步的重要憑藉。從歷史角度,本文嘗試綜合和分析佛教自傳入中國以來,所遭遇的四次重大法難;並透過窺探五位推行「人間佛教」法師的思想理論和實踐方法,反映一些發展現代佛教的啟示。


二、古代中國佛教的重大法難——三武一宗排佛毀法事件
 
  () 440-447北魏太武帝滅佛
 
   佛教自漢末傳入中國經兩晉的發展(約公元1世紀至5世紀),至南北朝時期(420-589),由於從西域和印度來華傳教的僧侶、所翻譯的佛教經典和本國的西行求法者日益增加,國內佛教徒對佛教義理、戒律和修行的方法已能理解和掌握,外來的佛教已從最初對本土儒家和道家的「依附(格義),融和(玄學)」模式,續漸發展成獨立、具中國特色及批判性的宗教。加之佛教在王室、政治、經濟、道德教化及社會各層面的影響力日增,儒道兩家的利益受到挑戰,儒佛道三教的角力和衝突,在這因緣條件下似乎無可避免。(3)而佛教在中國的第一次重大法難,便在此南北分治的歷史背境下發生。

  北魏太武帝(拓跋燾,408-452424-452在位)寵信崇道惡佛的司徒崔浩(?-450)和道士寇謙之(365-448)的天師道,遂易年號為太平真君(440-451) 。太武帝聽崔、寇之言,奉道、儒之教法輔政而排斥佛教,由此僧眾屢受壓抑甚至被殺害。太平真君七年(446) 二月,太武帝親往平定「蓋吳之亂」時,經長安發現一佛寺藏有兵器、釀酒器皿及密室等。帝大怒,懷疑寺院與蓋吳通謀,於是下令誅殺全寺沙門並充公寺產。崔浩乘機勸帝滅佛殺僧,帝聽從並分別下達詔書。(4)《魏書》.〈釋老志〉有如下記載:

    彼沙門者,假西戎虛誕,妄生妖孽,非所以一齊政化,布淳德於天下也。自王公已下,有私養沙門者,皆送官曹,不得隱匿。限今年二月十五日,過期不出,沙門身死,容止者誅一門 。....
    朕承天緒,屬當窮運之弊,欲除偽定真,複羲農之治。其一切蕩除胡神,滅其蹤跡,庶無謝於風氏矣。自今以後,敢有事胡神及造形像泥人、銅人者,門誅。雖言胡神,問今胡人,共云無有。皆是前世漢人無賴子弟劉元真、呂伯強之徒,乞胡之誕言,用老莊之虛假,附而益之,皆非真實。至使王法廢而不行,蓋大奸之魁也。有非常之人,然後能行非常之事。非朕孰能去此歷代之偽物!有司宣告征鎮諸軍、刺史,諸有佛圖形像及胡經,盡皆擊破焚燒,沙門無少長悉坑之。(5)

  據載寇謙之反對誅殺沙門,但崔浩固執殺機,不聽勸告。當時有幸同情佛教的太子(拓拔晃428-451)監國,他延緩宣發詔書並洩露消息,令境內大部分沙門得以時間收藏經像及逃命匿藏,但所有不能或未及收藏的佛教塔寺經像等物都被銷毀。太武帝下詔滅佛四年後(450),崔浩獲罪受誅,北魏滅佛事才漸告平息。(6) 452年太武帝被弒,太子晃之子文成帝(拓跋濬,440-465452-465在位)即位後復興佛教。
 
  這是佛教在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受到大規模及血腥的嚴重打擊和傷害。 

  () 574-578北周武帝毀法(7)

  佛教在中國北方經過第一次法難後續漸恢復,而佛道兩家的爭執亦趨向激烈,這尤其反映在爭取王室或朝廷的支持和保護上。整體而言,被敵對的儒、道者貶斥為胡、夷的外來佛教,常是處於被動和防守的狀態。
 
  北周武帝(宇文邕,543-578560-578在位)重儒術以治國,初亦兼奉佛、道。當時有益州(四川)成都人衛元嵩(?-?)(8),先從佛教出家後還俗改奉道教,與道士張賓(?-?)結交,挾儒道之術攻擊佛教並欲毀之。周武帝頗信讖緯道術,接納二人之言,伺機壓抑佛教。在《集古今佛道論衡》中記載:

    周武初信於佛,後以讖云 「黑衣當王」,遂重於道法,躬受符錄,玄冠黃褐,內常服禦,心忌釋門,志欲誅殄;而患信佛者多,未敢專制。有道士張賓,譎詐罔上,私達其策,潛集李宗排棄釋氏。又與前僧衛元嵩脣齒相副,共相爼醢。帝納其言,欲親覘經過貶量佛失。(9)......

  天和(566-572)至建德(572-578)年間,衛元嵩多次上書譭斥佛教,周武帝亦多次召開儒佛道三教辯論大會,欲以理論規範,以儒、道為先,佛為後的次序壓制佛教。天和五年(570),大夫甄鸞上《笑道論》,道安法師上《二教論》破斥道教的偽妄,後繼有多名僧人上書立論護教,然而未能挽回武帝排佛之心。建德三年(574)五月,武帝於太極殿升座主持僧道辯論以決優劣去留。僧以智炫,道以張賓為首對論;張賓詞窮理屈,敗於智炫。時帝欲偏袒道教而斥佛教不淨,智炫慷慨陳詞,反駁道教之不淨尤甚,言語間沖撞了武帝,帝不悅而出。(10)翌日帝下詔廢除佛道二教,銷毀經像,令沙門、道士還俗,寺產財物賜予王公大臣,並禁止載於禮典以外的祭祀。(11)後帝設立「通道觀」,招納臣服之儒佛道學者以統禦三教於皇權之下。(12)建德六年(577)周武帝滅北齊,悉毀齊境內的佛教設施;僧侶不還俗者多隱匿山林或逃往南方陳國。578年六月武帝駕崩,繼位之宣帝(宇文贇,559-580578-579在位)、靜帝(宇文闡,573-581579-581在位)復興佛教。

  周武帝毀佛滅法雖然不及北魏太武帝之血腥殘暴,但他是經過長時間和有步驟地深入摧毀佛教,所以他對佛教的打擊和破壞,與北魏太武帝不相伯仲。(13)

  () 840-846唐武宗滅佛(14)
 
 唐朝自開國兩位皇帝高祖(李淵,566-635618-626在位)、太宗(李世民,599-649626-649在位),為提高皇室氏族聲譽,特尊道家始祖老子李耳(?-?)為祖先。因此歷代唐皇(除了武則天,624-705684-705在位),多尊崇扶掖道教。

  唐武宗(原名李瀍後改李炎,814-846840-846在位)甚好道術煉丹修仙之事(15),尤其信奉道教,並且受道士趙歸真(?-846)、劉玄靖(?-847/851)(17)儒相李德裕(787-849) (16)的影響,厭惡佛教。武帝自登基以來,便開始壓抑佛教,程度越趨嚴峻激烈。會昌四年(844)三月,帝予趙歸真為京城左右街道門教授先生,趙因得寵而常排毀釋氏,言佛教「非中國之教,蠹耗生靈,盡宜除去」,帝頗信之。(18)

  會昌五年(845)正月,武宗敕造望仙台於南郊壇;趙歸真舉薦羅浮道士鄧元起入宮,教帝學長年之術,遂與劉玄靖等道士密謀摧毀佛教。(19)同年七月,帝下詔嚴格限制佛寺、僧尼的數目,又下令民間限日交出佛教所有金屬像器,以及嚴厲沙汰包括外國人在內的僧侶、傳教者:

    ....其上州望各留寺一所,有列聖尊容,便令移於寺內;其下州寺並廢。其上都、東都兩街請留十寺,寺僧十人。....其合行香日,官吏宜於道觀。其上都、下都每街留寺兩所,寺留僧三十人。上都左街留慈恩、薦福,右街留西明、莊嚴。....中書又奏:天下廢寺,銅像、鐘磬委鹽鐵使鑄錢,其鐵像委本州鑄為農器,金、銀、鍮石等像銷付度支。衣冠士庶之家所有金、銀、銅、鐵之像,敕出後限一月納官,如違,委鹽鐵使依禁銅法處分。其土、木、石等像合留寺內依舊。又奏:僧尼不合隸祠部,請隸鴻臚寺。如外國人,送還本處收管。(20)

  同年八月,武宗制誥天下毀佛滅法的理由,大致與前北魏太武帝與北周武帝一樣,謂漢魏之前未嘗有佛,佛寺僧尼濫雜,無生產力及侵奪國家資源,不行君臣人倫孝道,壞法害人等等;又以大唐的武功與華夏文理足以經邦,區區西方之教不能與之抗衡云云。在詔誥末段武宗還列出是次滅佛的成績:

   ....懲千古之蠹源,成百王之典法,濟人利眾,予何讓焉。其天下所拆寺四千六百餘所,還俗僧尼二十六萬五百人,收充兩稅戶,拆招堤、蘭若四萬餘所,收膏腴上田數千萬頃,收奴婢為兩稅戶十五萬人。隸僧尼屬主客,顯明外國之教。勒大秦穆護、襖三千餘人還俗,不雜中華之風。於戲!前古未行,似將有待;及今盡去,豈謂無時。驅遊惰不業之徒,已逾十萬;廢丹雘無用之室,何啻億千。.... (21)

  會昌六年(846)三月,武宗因多服方士丹藥,變得喜怒失常,病至不能言語,連宰相李德裕等也求見不得;帝至是月二十三日駕崩,時年三十三。(22)宣宗(李忱,810-859846-859在位)即位後恢復佛教,並捕趙歸真等十多人,因其說惑武帝及排毀佛教而誅之。《佛祖統紀》有此記載:

   武宗會昌五年,用道士趙歸真,宰相李德裕謀,毀拆天下寺院,僧尼歸俗者二十六萬人。長安人夜見穆王冡吏雲:「李炎奪壽去位。」宣宗即位,捕趙歸真等十三人誅之,李德裕貶死崖州(今海南島)(23)

  是次唐武宗毀佛滅法,因為是全國性執行(24),所以影響是最為廣泛和深遠的。其中決定佛教難以招架的因素可歸納為:1.受到皇權與敵對的道、儒聯手強力打壓。2.佛教在中國的發展高峰期已過,隋與盛唐後佛教宗派分立、寺院的經營模式,削弱了佛教內部的團結。3.道儒二家受到佛教的刺激和啟發,並漸吸收佛法義理,以改良和加強本身的思想理論體系。4.與此同時,印度的佛教漸趨衰落,西藏朗達磨王(838-842在位)法難,令中國佛教缺乏外來的大德學者聲援。

會昌法難中,大量歷代佛教經論注疏被焚毀,依重教理的宗派如天臺、法相、華嚴、三論等從此一蹶不振。佛教逢此逆緣,卻造就了不大依重教理,偏重自力開悟的禪宗和偏重他力信願的淨土宗,之後在中國繼續發展與流行。

  () 955-959後周世宗抑佛(25)

  中國經李唐(618-907)二百八十九年的統一管治後,又再次分裂成五代(北:907-960)十國(南:902-979)的南北分治期,佛教亦在政治動盪與戰亂中盛衰起伏。

  至五代後期的後周世宗(柴榮,921-959954-959在位),佛教又再次遭受嚴峻的壓抑。與之前三位武帝不同,是次佛教法難主要出於帝王的意志和判斷,而且是較為理性與溫和。顯德二年(955)五月,周世宗下詔整肅佛教,內容包括:嚴格沙汰僧侶,流民或不符資格者迫令還俗;要經政府審核其家世、資歷及動機才準許出家,擅自剃度者株連獲罪;有敕額的寺院保留,無者停廢,限制佛寺蘭若等數目;敕令民間交出佛教銅像予官府鑄錢;禁止一切毀壞身體、迷信、眩惑民眾之事;每年造僧帳兩本,記錄及限制院寺、僧侶數目並取締違法者。《舊五代史.世宗紀二》有如是記載:

    ....是歲,諸道供到帳籍,所存寺院凡二千六百九十四所,廢寺院凡三萬三百三十六,僧尼系籍者六萬一千二百人。(26)

  很多學者指出,周世宗是為著國家的政治經濟和軍事發展,整肅當時濫雜膨脹的佛教,《資治通鑒》的作者司馬光對周世宗亦有很高的評價。(27)杜繼文主編的《佛教史》有此中肯的分析:

    北方諸朝不停息的戰亂,造成賦役沉重,掠殺連年,既給佛教設施以嚴重破壞,也驅使更多丁壯和人口流入僧侶階層。從政治上說,佛教對統治者是無害的;從急需兵源和財力上說,佛教卻是暴政和強徵的重大障礙。因此,北方諸朝對佛教普遍採取限制賞賜名僧和度僧人數的政策。(28)
  
  中國在南北朝和五代十國的南北分治時期,北方受外族管治和戰亂頻仍,不容佛教過度膨脹而影響其徵兵、勞役和賦稅收入,因此佛教三次大法難在此時期均在北方發生。而南方諸朝的帝王一般尊崇佛教,並納儒道以輔助他們的統治,即使存在三教之爭,也止於論戰,如梁朝反佛的範縝(450-515)以儒道之義,作《神滅論》駁斥佛教因果輪迴之說,也沒受到崇佛的梁武帝(蕭衍,464-549502-549在位)迫害(29);儒道更不能像北方一樣,利用帝王的寵信而乘機排毀佛教。

  三教之爭論,早於兩晉(265-420)已漸趨明顯,僧祐法師(445518) 在《弘明集》裡綜合了反佛者的一些觀點,稱之為「六疑」:

    一疑經說迂誕,大而無徵。二疑人死神滅,無有三世。三疑莫見真佛,無益國治。四疑古無法教,近出漢世。五疑教在戎方,化非華俗。六疑漢魏法微,晉代始盛。(30)

  僧祐所列舉的「六疑」,其實包含了儒、道和帝王一向以來在抨擊佛教時的重點所在:1.從經教義理:佛教迷信荒誕,誇大而不能驗證;人死後精神亦滅,否定三世因果、業感輪迴等說。2.從道德倫理:僧侶奇形怪行,消極厭世,棄君臣禮、父母孝、人倫之傳宗接代。3.從政治經濟:無有真佛;僧侶奢華坐食,濫雜易亂,寺院設施等虛耗國家民生資源。4.從種族文化:佛本外來夷狄低等之教,漢末始有,不及和不合華夏文化風俗人情。

  佛教一般的回應是,於世俗層面對帝王和儒家採取諄諄解釋與忍讓的態度,於宗教和理論層面則與道、儒據理力爭,或會通融攝,力保其超然獨立性。在古代封建帝制裡,佛教的榮辱興衰主要取決於皇族與重臣的喜惡,而帝王對佛教的壓制主要是基於政治和經濟上的考量,以及利用與平衡三教的勢力為己用,有時甚至用上非理性的手段加以排斥或扶掖。佛教是外來的宗教,沒有儒、道的本土優勢,要在中國弘揚發展是需要步步為營的。若佛教出現「惡性膨脹」與國家爭利,或儒、道與皇權聯合壓制佛教,法難便容易發生。唐代以後三教的衝突緩和,主要原因是佛教已融入中華文化,加上佛教本身的衰微、儒家宋明理學的抬頭、皇權操控等因素,佛教與儒、道的競爭和對政權的影響,已大幅減少之故。


三、現代「人間佛教」的倡導和發揚者

  () 太虛大師.印順導師

  至清末民初,中國經歷內憂外患,國勢江河日下,佛教隨之也顯得十分衰頹。在一片科學救國與革命聲中,佛教被不少知識分子和改革者視為消極腐敗、保守與封建迷信,於社會國家無益,是其中需要被革掉的對象,有屬於佛教寺院的產業被侵佔或被充公的趨勢。這時,年青的太虛大師(1889-1947),受到澎湃革命思潮的薰陶,與其他志同道合者,試圖挽救佛教的積弊衰落和社會人士對佛教的誤解與不良觀感,於是他提出「教理、僧制、寺產」的革命;在他的〈建設現代中國佛教談〉緒言中,反映了當時佛教的情況和他提出改革佛教的動機。

    歷史上遺留下來的殘渣般的佛教,原有塔像僧寺,亦仍是依了人民俗習、及社會病態發酵似的變化生滅,而隨著內外時勢、亂草般的佛教新興會團學社,更顯出左支右絀東傾西撐的鼓盪姿態。總而言之,尚沒有可以整理的著手處,所以也走不上建設的軌道,這從佛教徒的本身來觀察如此。然此乃有關整個之中國社會及政治者,以無社會的定型及政治的常軌,故虛弱的散漫混雜的佛教徒眾,亦不能有契理契機之建樹;何況中國的社會政治又受並世列強的牽掣而使然,若佛教徒不能有堅強的嚴肅的集團出現,直從轉移世運振新國化之大處施功,殆無建設之途徑可循。然中國的佛教實已到了潰滅或興建的關頭,設使不能適應中國現代之需要,而為契理契機的重新建設,則必趨衰亡之路!如印度以及阿富汗、爪哇等,昔固曾為佛教盛行地,今只有殘蹟可供憑吊耳!噫!我四眾佛徒,能不憂懼以興乎?!(31)

  太虛大師改革佛教所遇到的挫折或他自己說的失敗(32),主要是來自教內保守勢力的抗衡,以及國內外政治、經濟和戰爭的因素。他其實開創了改革佛教以適應現代社會需要之先河,大師具體的貢獻如:教理的判攝和闡釋,提出僧制和寺院的改革方案,辦佛學院培養僧才,倡議成立正信在家佛教徒組織和辦慈善、文化、教育事業以服務社會,南北講經說法,辦佛教期刊宣傳正信佛教並與大眾溝通,協助組織全國性佛教會,與國內外的政經、文化和宗教界人士交流以改進和推廣佛教,提倡「人生、人間佛教」的大乘菩薩道理念等等。(33)

  簡言之,大師主張融和貫通中國佛教各宗派,以五乘法「人、天、聲聞、緣覺、菩薩」,及三宗法性空慧、法相唯識、法界圓覺」統攝大小二乘佛法;(34)以佛學院形式的級別制,於教理、律儀和禪觀的教育上,提昇出家人的品德和僧格;反對宗派門戶之見及寺產私有化,寺產應由健全的僧團管理,提倡建立佛教聯合會協助統籌管理;於僧伽的指導下,在家居士以「五戒十善」(35)的人天善法為修學佛法的基礎,進而修學菩薩道服務社會人群,大師曾寫道:

    ....為依著人乘正法的理論去實行,目的是使在家佛徒對佛法由真正的理解,而起正確的信仰,對三寶(佛法僧)起清淨的信德,明因果業報,實行五戒十善。這不僅應用於個人,而且應用於家庭乃至社會國家之間,建立人與人間的道德能力,以這道德能力改造社會國家,構成佛化的倫理、政治、經濟的新社會。這就是以極普遍極廣汎的人群為對象,依著大乘菩薩精神的組織....(36)

  太虛大師提倡「人間佛教」的理念和實踐方法,是為了撥亂反正,回歸正信的佛法,改正、對治自古以來在中國佛教的一些錯誤觀念與流弊,並配合現代的需要,令佛教繼續發揮淨化人心、利益社會的作用。他認為佛學有二大原則:一曰契真理,二曰協時機。非契真理則失佛學之體,非協時機則失佛學之用。此即弘揚佛法時,須順應時空因緣,又不失真理正義,以收利益眾生之效。大師並指出人生佛學的三項要義:1.以適應現代之現實的人生,「求人類生存發達」為中心而施設契時機之佛學。2.以大悲大智普為群眾之大乘法為中心而施設契時機之佛學。3.以適應重徵驗、重秩序、重證據之現代科學化故,當以圓漸(圓融漸進)的大乘法為中心而施設契時機之佛學(37)此即以人類為本,契合時機,行大乘悲智的菩薩道利益人群,實踐道德、理性現實的人間佛教。對此大師有精闢的闡釋:

    人間佛教,是表明並非教人離開人類去做神做鬼,或皆出家到寺院山林裏去做和尚的佛教,乃是以佛教的道理來改良社會,使人類進步,把世界改善的佛教。
    ....即因世人的需要而建立人間佛教,為人人可走的坦路,以成為現世界轉變中的光明大道,領導世間的人類改善向上進步。
    菩薩是改良社會的道德家。菩薩是覺悟了佛法原理,成為思想信仰的中心,
以此為發出一切行動的根本精神,實行去救世救人,建設人類的新道德;故菩薩是根據佛理實際上去改良社會的道德運動家。必如此,菩薩乃能將佛教實現到人間去。(38)

  大師又歸納全部佛教之目的與效果,可分四種(39)1.人間改善五乘法中之人乘,以持五戒為基礎,行善積德,謀求和樂人生。2.後世勝進五乘法中之人天乘,修十善業及諸禪定,現生得安樂,後世生天或進修出世間法。3.生死解脫五乘法中之聲聞、緣覺乘,修戒定慧及修梵行離欲,得解脫生死輪迴苦惱。4.法界圓明五乘法中之菩薩乘(佛乘),修學大慈悲與六波羅蜜(40),以渡盡眾生圓成佛果為究竟目標。大師認為,人間佛教,是從淨化與改善現實人生為基礎,實行五戒十善,從人乘(隱攝天乘與二乘)發心行菩薩道,直達圓滿究竟之佛果。因此流傳著大師的著名偈語:
   
 眾苦方沸騰,遍救懷明達,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佛即成,是名真現實(41)

  另一位倡導「人間佛教」的大師印順導師(1906-2005),亦如此評論:

    佛法是宗教,佛法是不共於神教的宗教。如作為一般文化,或一般神教去研究,是不會正確理解的。俗化與神化,不會導致佛法的昌明。中國佛教,一般專重死與鬼,太虛大師特提示人生佛教以為對治。然佛法以人為本,也不應天化、神化。不是鬼教,不是(天)神教,非鬼化非神化的人間佛教,才能闡明佛法的真意義。(42)
    人間佛教的人菩薩行,不但是契機的,也是純正的菩薩正常道。....要長在生死中修菩薩行,自然要在生死中學習,要有一套長在生死而能普利眾生的本領。....菩薩這套長在生死而能廣利眾生的本領,除堅定信願(菩提心),長養慈悲而外,主要的是勝解空性。觀一切法如幻如化,了無自性,得二諦無礙的正見,是最主要的一著。(43)

  印順導師推行人間佛教的特色,是著重對佛法正義的理解和澄清。在實踐上得到正確有力的理論依據(44),才能以堅定不移的長遠心修行菩薩道。除慈悲心外,導師認為大乘學者更需擁有真俗(二諦)無礙的正確知見,了知一切現象皆「緣起性空」(如幻如化,沒有永恆不變的實自性),方可以心無罣礙,堅持菩提信願,無私無怨地普濟群生。他開示:「為佛法而學,不作世間學問想;自淨其心,利濟人群。」(45)因為世間學問,依因緣生滅,終不究竟;這「自淨其心」,即是學佛者的「戒、定、慧」修學過程。學習佛法的極致是體悟勝義空性,與空相應,有慈悲智慧,才能夠少欲少惱,以出世心入世做世間事,真正利濟人群。對於改進中國佛教的方向和思想,導師有如下發人深省的觀點: 

    虛大師所提倡的佛教改革運動,我原則上是贊成的,但覺得不容易成功。出家以來,多少感覺到,現實佛教界的問題,根本是思想問題。我不像虛大師那樣,提出「教理革命」;卻願意多多理解教理,對佛教思想起一點澄清作用。(46)
    大乘佛法,我以性空為主,兼攝唯識與真常。在精神上、行為上,倡導青年佛教與人間佛教。....不過我所說的青年佛教,是:「菩薩不是不識不知的幼稚園(生)。青年佛教所表現的佛教青年,是在真誠、柔和、生命力充溢的情意中,融合了老年的人生的寶貴經驗。」因為,如對佛法缺乏正確而深刻的勝解,那末青年佛教的勇往直前,隨宜方便,不可避免的會落入俗化與神化的深坑。(47)

  為此,印順導師提出實行人間佛教的四項要點(48)1.立本於根本佛教之淳樸重視研究早期集成的聖典:《阿含》(Agama sUtras)與「律」(毘尼vinaya),是釋尊的教授教誡,樸質親切,是一切佛法的根源。僧團依六和敬而住,佛弟子主要從信仰三寶、修學四聖諦、三十七道品清淨身心而向解脫,當中沒有迷信虛玄,是理性與德行教理的實踐。2.宏傳中期佛教之行解中期約為公元初至七世紀大乘佛法的興盛時期,與根本佛法相通,闡釋緣起與空性不二,融合世間與涅槃、有為與無為;強調菩提願行、大悲心與般若智的大乘菩薩道精神。3.梵化之機應慎在大乘佛法的發展過程中,難免傾向理想、感性信仰、世俗、梵化天神化,此尤其出現於後期的大乘佛教,攙雜了印度梵天、泛神思想與神祕咒術。學者須警覺,認清佛教是理性智信的,並非是梵天神甚至鬼化的迷俗信仰。4.攝取後期佛教之確當者佛法博大精深,為令不同根性的眾生轉迷成悟,以四悉檀siddhAnta(49)的層次開演;大乘三系的般若中觀、唯識、如來藏教理,涵括究竟與方便,了義與不了義之說。學者尤須注意思惟抉擇後期發展的佛教,是否與根本佛法和初期大乘佛法的正義契合,須以正確契理契機之佛法,指導現代人間佛教的開展。


  () 星雲大師.聖嚴法師.證嚴法師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始,承傳著中華傳統文化的台灣,在經濟續漸起飛、政治相對穩定和教育普及的因緣下,亦帶動漢傳的大乘佛教重現生機,這主要得力於教內同仁對人間佛教理念的認同,以及將之落實到生活和社會大眾的層面去。無論在佛法義理與行門上的研究和整合闡釋,僧伽(佛學院)與居士教育,舉辦地區或國際性的學術會議,著作及出版刊物,經典電子化,電台、電視及網絡弘法,推廣佛教文化藝術建築,社會教育服務(如大中小學、幼兒園、醫院、安老護理院、善終關懷、扶貧賑災),在世界各地設立弘法中心提供慈善服務等等,在這幾十年間都建樹良多。以下略舉其中三位實踐人間佛教之大德法師的思想及方向。

  佛光山的星雲大師(50)訂出服務人群的信條是:「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希望,給人方便。」他指出人間佛教有六個特性:1.人間性佛陀和他的弟子,是以人的身分和性格在人間修學、證覺、弘法。2.生活性佛法是應用於思想、日常的行為和生活上,與個人、家庭、社會和國家息息相關。3.利他性佛教是以利益眾生為宗旨。4.喜樂性佛法是以慈悲為本懷,指導眾生離苦得樂的正法。5.時代性佛教的如實觀照智慧(空之大用),能相應不同時空的眾生需要。6.普濟性佛法以人為本,並普濟一切眾生。大師說:

    菩薩不是泥塑,供養在佛堂的,而是在人間活躍,有覺悟,有度眾個性的大有情,我們人人都可以成為菩薩。所以,太虛大師一生提倡「人間佛教」,最後就歸納到菩薩學處,學菩薩就是人間佛教的旨趣。....我所認為的人間佛教是入世重於出世的、生活重於生死的、利他重於自利的、普濟重於獨修的。

  星雲大師開示佛教之四期:1.小行大隱期印度佛教最初的一百年至三百年之間,是小乘佛教盛行,大乘佛教隱晦。2.大行小隱期到了六百年以後,大乘佛教盛行,而小乘佛教不彰顯。3.密主顯從期一千年以後,密教為主,顯教為從。4.人間圓融期現在的人間佛教,是將大小乘、南北藏傳的佛教、原始與現代的佛教融和及統攝起來。此外,大師提出人間佛教的六項重要元素:五乘共法、五戒十善、四無量心、六度四攝、因緣果報、禪淨中道(般若中觀)。此六項大致與太虛和印順兩位大師所論述的人間佛教內容相同。

  法鼓山的聖嚴法師(1930-2009)是「以重整佛教為己任(51),亦同太虛、印順兩位大師的人間佛教理念,他提倡:「提昇人的品質,建設人間淨土。」並開示:

    我的淨土觀念,是有層次的不同,而沒有一定的方越差別。人間淨土是最基本的,然後是天國淨土,還有他方佛國淨土,最高的是自心清淨的自性淨土。如果在日常生活中體驗佛法,那怕一個念頭與佛法的慈悲與解決煩惱的智慧相應,當下見到的,就是人間淨土。也就是說,一念心中有慈悲及智慧,就一念見到人間淨土;念念與慈悲及智慧相應,就念念見到人間淨土。(52)

  可以說,人間佛教的理想和目標,是要在此世間建設和平安樂、充滿慈悲智慧、並且能夠向上超越的人間淨土。一個美善的理想能夠實現,關鍵是在人才,功成在於教育。因此聖嚴法師特別著重教育,他訂出「一大使命、三大教肓一大使命是推動全面的教肓;三大教育是:1.大學院教育研究所、人文社會大學,包括函授教育及寒暑假的學校。2.大普化教育運用各種設施和傳播媒體,在教理和行門(禪修、念佛)上,訓練出家和在家佈教師弘法與傳達法鼓山的理念。3.大關懷教育推動一切有關社會慈善、環保的活動和支援救濟。(53)

  針對淨化和提昇人與社會的品質,聖嚴法師很善巧適切地提倡四項環保:「心靈、禮儀、生活、自然生態」的環保(54)此「環保」,是淨化、節制、平衡和保護義,其實蘊含著佛法中的「世出世法、中道緣起、因果業報」等深刻義理。個人的思想行為、生活模式、社群活動和大自然的關係是息息相關的,人不能獨善其身,欲得和諧安寧的人生、美好的世界,人必須從淨化自己的思想行為做起,繼而擴展關懷、愛護、珍惜和尊重一切人事物;這即是人間佛教的精粹。

  慈濟的證嚴法師,秉承虛、印兩老「此時,此地,此人」的人間佛教信念,積極推廣「佛法生活化,菩薩人間化」、「克己復禮,民德歸厚」運動。她寫道:

    我的師父印順導師說:「佛法不離此時、此地、此人。」佛法不離此時,就是當下這個時刻;此地,即現今這個世界、環境;此人,就是他、你、我,現在的大家。導師又說:「淨心第一,利他為上。」(55)

  在推行人間佛教,印順導師著重佛法正理的弘揚,是智慧的啟導;證嚴法師揉合佛、儒的道德思想,力行救濟與關愛,是慈悲的實踐。她依《法花經》、《無量義經》一佛乘(菩薩道)的旨趣,訂立慈濟四大志業:「慈善、醫療、教育、文化」;加上「骨髓捐贈、國際賑災、社區志工、環保」,便成為慈濟的八大腳印。所謂「腳印」,是象徵腳踏實地,朝著所訂立的目標奮發、實踐。法師又創立四合四門合心總持門、和氣和合門、互愛觀懷門、協力力行門的理則組隊,然後四而合一,淨化身心,凝聚力量,推動人間佛教的慈濟工作。(56)


四、結

  從研究佛教法難的史實和教內的流弊,可推論佛教能否健康發展或有其存在的價值,取決於他是否對人類思想文明及社會有實質的貢獻。以自我解脫為主、厭世的小乘思想,已不能契合時代的需要;攙雜迷信色彩或感性浮誇,於教理人事混淆不清、趨炎附勢或隨流庸俗的佛教,失去了本來理性質樸與超越性的特色,更是給佛教的毒藥。唐初護教高僧法琳(572-640)寫道:「十善暢則人天興,五戒行則鬼畜省。其實濟世之玄範,豈造次而可論乎?(57)佛法博大精深,但無論古今正信的學佛人,皆以五戒十善為立德濟世之正範。人間佛教是以此為基礎,從人德行的實踐,直趨慈悲與智慧的大乘菩薩中道行利益人間;其契理契機處,在於人人可行,能夠疏導和轉化現代人類的功利自私、物慾泛濫、以及精神上的空虛苦惱,從而平衡身心與環境,令社會安寧祥和,人類與世間萬物共享和平幸福的生活,繼而可向上昇華,圓成佛果。要實現此理想,須先從設立完善的教育弘揚正信的佛法,並多作慈善服務社會人群。改革的道路無疑是千頭萬緒,困難重重,但若教內外同仁,能夠履行古今大德的精確指導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亦非是不可能的任務。


關鍵詞:佛教法難、三武一宗、人間佛教、太虛大師、印順導師、星雲大師、
                聖嚴法師、證嚴法師、法琳。

(1) 本文曾於20147月在香港中文大學人間佛教研究中心主辦之「第九屆青年佛教學者學術研討會暨中國佛教研討會」中發表。
(2) 宋.歐陽修:《新唐書》卷88.列傳第22.〈魏徵〉,載《二十六史》.《中華歷史文庫》,頁1403
(3) 參考:杜繼文主編:《佛教史》(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6),頁130-186
(4) 參考:1.唐.道宣:《廣弘明集》卷2,載《大正藏》第52冊,no. 2103,頁1022-22行。2.湯用彤:《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增訂本(下冊)(北京:昆侖出版社,2006),頁435-438
(5) 北齊.魏收:《魏書》.志二十〈釋老〉,載《二十六史》.《中華歷史文庫》,頁2088
(6) 同上:「始謙之與浩同從車駕,苦與浩淨,浩不肯,謂浩曰 :『卿今促年受戮,滅門戶矣 。』後四年,浩誅,備五刑,時年七十。」
(7) 湯用彤:《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增訂本(下冊)(北京:昆侖出版社,2006),頁472-478
(8) 唐.令狐德棻等:《周書》卷47:「又有蜀郡衛元嵩者,亦好言將來之事,蓋江左寶志之流。天和中(566-572),著詩預論周、隋廢興及皇家受命,並有征驗。性尤不信釋教,嘗上疏極論之。史失其事,故不為傳。」載《二十六史》.《中華歷史文庫》,頁480
(9) 唐.道宣:《集古今佛道論衡》卷2,載《大正藏》第52冊,no. 2104,頁3723-8行。
(10) 詳見:唐.道宣:《續高僧傳》卷23〈護法篇上.釋智炫〉,載《大正藏》第50冊,no. 2060,頁631-632
(11) 唐.令狐德:《周書》卷5:「......丙子,初斷佛、道二教,經像悉毀,罷沙門、道士,並令還民。並禁諸淫祀,禮典所不載者,盡除之。」載《二十六史》.《中華歷史文庫》,頁53
(12) 周武帝設立通道觀見於:《廣弘明集》卷10,〈周祖癈二教已更立通道觀詔〉,載《大正藏》第52冊,no.2103,頁1533-26行。
(13) 隋.費長房:《歷代三寶紀》卷11:「宇文覺朔州鮮卑魏丞相泰之世子,泰薨嗣相位,受西魏禪號周,   都于長安。至第三主武帝邕世,建德敦牂迄於作咢,毀破前代關山西東數百年來官私所造一切佛塔,掃地悉盡,融刮聖容焚燒經典;八州寺廟出四十千,盡賜王公充為第宅;三方釋子減三百萬,皆復軍民還歸編戶。慧日既隱,蒼生重昏。相承五主二十四年。」載《大正藏》第49冊,no.2034,頁9422-29行。
(14) 湯用彤:《隋唐佛教史稿》(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8),頁38-50
(15) 宋.王溥:《唐會要》卷30:「會昌元年三月,勅造靈符應聖院。五年正月,造仙臺。其年六月,修望仙樓及廊舍共五百三十九間。」載《四庫全書.史部》,頁23
(16) 後晉.劉昫:《舊唐書》.〈本紀第十八上.武帝〉:「以衡山道士劉玄靖為銀青光祿大夫,充崇玄館學士,賜號廣成先生,令與道士趙歸真於禁中修法籙。左補闕劉彥謨上疏切諫,貶彥謨為河南府戶曹。」載《二十六史》.《中華歷史文庫》,頁396
(17)《舊唐書》.〈列傳第一百二十四.李德裕〉:「其《論冥數》曰:『仲尼罕言命,不語神,非謂無也。欲人嚴三綱之道,奉五常之教,修天爵而致人爵,不欲信富貴於天命,委福祿於冥數。......周、孔與天地合德,與神明合契,將來之數,無所遁情。而狼跋于周,鳳衰于楚,豈親戚之義,不可去也,人倫之教,不可廢也。...... 』」載《二十六史》.《中華歷史文庫》,頁3143
(18)《舊唐書》.〈本紀第十八上.武帝〉,載《二十六史》.《中華歷史文庫》,頁404
(19) 同上,頁407
(20) 同上,頁408
(21) 同上,頁408-409
(22) 同上:「三月壬寅,上不豫,制改禦名炎。帝重方士,頗服食修攝,親受法籙。至是藥躁,喜怒失常,疾既篤,旬日不能言。宰相李德裕等請見,不許。中外莫知安否,人情危懼。是月二十三日,宣遺詔,以皇太叔光王柩前即們。是日崩,時年三十三。諡曰至道昭肅孝皇帝,廟號武宗,其年八月,葬於端陵,德妃王氏祔焉。」頁412
(23) 南宋.誌磐《佛祖統紀》卷54,載《大正藏》第49冊,no. 2035,頁47110-15行。
(24) 中國部分地區,佛教似少受是次法難打擊。日僧圓仁於其《入唐求法巡禮記》云:「....唯黃河以北鎮、幽、魏、路等四節度,元來敬重佛法,不拆毀佛寺,不條疏僧尼,佛法之事一切不動之。頻有敕使勘罰,云:『天子自來毀拆焚燒即可然矣,臣等不能作此事也。』」參考:湯用彤:《隋唐佛教史稿》(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8),頁47
(25) 杜繼文主編:《佛教史》(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6),頁282-284
(26) 詳見:宋.薛正居:《舊五代史.世宗紀二》,載《二十六史》.《中華歷史文庫》,頁966-967
(27) 1.宋.司馬光:《資治通鑒》卷292,〈後周紀三〉:「臣光曰:『若周世宗,可謂仁矣!不愛其身而愛民;若周世宗,可謂明矣!不以無益廢有益。』」載《中華歷史文庫》,頁472 2.《資治通鑒》卷294,〈後周紀五〉:「世宗以信令禦群臣,以正義責諸國,.....江南未服,則親犯矢石,期於必克,既服,則愛之如子,推誠盡言,為之遠慮。其宏規大度,豈得與莊宗同日語哉!《書》曰:『無偏無党,王道蕩蕩。』又曰:『大邦畏其力,小邦懷其德 。』世宗近之矣!」載《中華歷史文庫》,頁519
(28) 杜繼文主編:《佛教史》(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6),頁282
(29) 唐.姚思廉:《梁書》.〈列傳第四十二.儒林.範縝〉,載《二十六史》.《中華歷史文庫》,頁432-437
(30) 南朝梁.僧祐:《弘明集》卷14,大正藏第5冊,no. 2102,頁9517-21行。
(31) 太虛大師:〈建設現代中國佛教談〉,載《太虛大師全書》,精第17(臺北:善導寺佛經流通處,1980),頁219-220                                            
(32) 太虛大師:〈我的佛教革命失敗史〉,載《太虛大師全書》,精第29冊,頁61-63
(33) 詳見:太虛大師:〈我的佛教改進運動略史〉,載《太虛大師全書》,精第29冊,頁67-121
(34) 詳見:太虛大師:〈我怎樣判攝一切佛法〉,載《太虛大師全書》,精第1冊,頁509-530
(35) 五戒: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及不吸毒)。十善: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綺語、不兩舌、不惡口、不貪、不瞋、不癡(不邪見)
(36) 同註32,頁81-82
(37) 太虛大師:〈人生佛學的說明〉,載《太虛大師全書》,精第3冊,頁205-210
(38) 太虛大師:〈怎樣來建設人間佛教〉,載《太虛大師全書》,精第24冊,頁431-457
(39) 太虛大師:〈人生佛教之目的〉,載《太虛大師全書》,精第3冊,頁234-236
(40) 六波羅蜜: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般若(智慧)
(41) 太虛大師:〈即人成佛的真現實論〉,載《太虛大師全書》,精第24冊,頁457
(42) 印順導師:〈遊心法海六十年〉,載《華雨集》第5(臺北:正聞出版社,1993),頁50-51
(43) 印順導師:〈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載《華雨集》第4(臺北:正聞出版社,1993),頁68
(44) 印順導師其中倡導人間佛的重要依據是在《增一阿含經》:「佛世尊皆出人間,非由天而得也。(大正藏第2冊,no.125,頁6944-5行。)
(45) 印順導師:《平凡的一生》重訂本(臺北:財團法人印順文教基金會,2005),頁210
(46) 印順導師:〈遊心法海六十年〉,載《華雨集》第5(臺北:正聞出版社,1993),頁7-8
(47) 同上,頁18-19
(48) 印順導師:〈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載《華雨集》第4(臺北:正聞出版社,1993),頁33-43
(49) 悉檀為理(方法)、成就義。四悉檀:世間(隨俗)、對治(斷惡)、為人(生善)、第一義(究竟真理)悉檀。
(50) 參考:星雲大師:〈人間佛教的思想〉,登於〔佛光山〕網頁:http://www.fgsny.org/chinese/humanisticbuddhism.html
(51) 聖嚴法師:《法鼓山的方向》(臺北:法鼓文化,1999),頁273-275
(52) 同上,頁492
(53) 同上,頁78-80
(54) 參考:同上,頁292-296522-524
(55) 證嚴法師:《真實之路:慈濟年輪與宗門》(台北:天下遠見,2008),頁51
(56) 詳見:同上,頁129176-179294-296
(57) 唐.彥悰:《唐護法沙門法琳別傳》卷1,大正藏第50冊,no.2051,頁20322-23行。

杜繼文主編:《佛教史》(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6)
湯用彤:《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增訂本(下冊)(北京:昆侖出版社,2006)
湯用彤:《隋唐佛教史稿》(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8)
印順導師:《人間佛教》(香港:印順導師基金會,2000)
聖嚴法師:《法鼓山的方向》(臺北市:法鼓文化,1999)
證嚴法師:《真實之路:慈濟年輪與宗門》(臺北市:天下遠見,2008)
釋永東:《當代台灣佛教發展趨勢》(臺北市:蘭臺出版社,2011)
慈怡法師主編:《佛教年史表》(高雄縣:佛光,1987)
郭朋:《太虛大師思想研究》(新店市:圓明出版社,1996)
呂勝強:〈印順導師對於中國佛教復興之懸念探微以義學為主〉(新竹市:福嚴佛學院,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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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史》.《中華歷史文庫》PDF版:
宋.歐陽修:《新唐書》卷88.列傳第22.〈魏徵〉。
北齊.魏收:《魏書》.志二十〈釋老〉。
唐.令狐德棻等:《周書》卷5,卷47
後晉.劉昫:《舊唐書》.〈本紀第十八上.武帝〉,〈列傳第一百二十四.李德裕〉,〈本紀第十八上.武帝〉。
宋.薛正居:《舊五代史.世宗紀二》。
唐.姚思廉:《梁書》.〈列傳第四十二.儒林.範縝〉。
宋.司馬光:《資治通鑒》卷292,〈後周紀三〉;卷294,〈後周紀五〉。
宋.王溥:《唐會要》卷30,《四庫全書.史部》,PDF版。

CBETA電子佛典集成2010《大正藏》:
唐.道宣:《廣弘明集》卷2,卷10,第52冊。
唐.道宣:《集古今佛道論衡》卷2,第52冊。
唐.道宣:《續高僧傳》卷23〈護法篇上.釋智炫〉,第50冊。
隋.費長房:《歷代三寶紀》卷11,第49冊。
南宋.誌磐《佛祖統紀》卷54,第49冊。
南朝梁.僧祐:《弘明集》卷14,第5冊。
唐.彥悰:《唐護法沙門法琳別傳》卷1,第50冊。

太虛大師:《太虛大師全書》光碟版 Ver 1.0
〈建設現代中國佛教談〉,精裝第17冊。                                             
〈我的佛教革命失敗史〉,〈我的佛教改進運動略史〉,精裝第29冊。
〈我怎樣判攝一切佛法〉,精裝第1冊。
〈人生佛學的說明〉,〈人生佛教之目的〉,精裝第3冊。
〈怎樣來建設人間佛教〉,〈即人成佛的真現實論〉,精裝第24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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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心法海六十年〉,《華雨集》第5冊。
〈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華雨集》第4冊。
《平凡的一生》重訂本。

星雲大師:〈人間佛教的思想〉,登於〔佛光山〕網頁: 

http://www.fgsny.org/chinese/humanisticbuddhism.html